竟敢往老太太跟前凑,也不瞧瞧那乌眉糟蹋样儿。王氏面上倒也不显,先给贾母请安,口称:“媳妇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几年未见王氏,倒也把当日的恨意消了一些,略略点头道:“你起来吧。这几年你静心礼佛,也该有些受益,往后好好过日子罢。”这时三春姊妹、黛玉、贾环也一齐给王氏请安,别人倒也犹可,唯有探春嘴角儿轻轻一瞥,心中难忘当日王氏投毒杀姨娘之阴狠毒辣。
王氏幽禁时日,心中只懊悔当日不如邢夫人婆媳逞口舌之利,懂得蒙哄贾母,故此做出一副悔过面孔,忙上应承道:“谨遵老太太教诲。”又环视左右,问道:“这会子才过了午饭的时辰,姑娘们和环儿都在老太太跟前,如何不见宝玉呢?”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命根子宝玉和飞升云上元春罢了。
贾母亦是为人母,自然知晓思儿心绪,遂道:“宝玉叫他老子拘着问功课呢。今日你礼佛届满,很该使你母子见见。”转过脸儿使唤道:“琥珀,你去告诉一声,就说我的话,功课改日再问,叫宝玉早些给他太太请安。”琥珀答应而去。
王氏见贾环在此,故作贤良,对他笑道:“怎么老爷只问宝玉的功课,倒不问问你的?依我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很该一视同仁。”话虽如此,眼中却冰寒一片,说不出的狡黠。
众人闻听此言,俱感诧异,往日王氏待贾环可是打压兼责骂,从无好脸色。贾环更是一时不知所措,幸而站在一旁的探春悄悄一扯他衣角儿,忙上前回道:“回太太的话,老爷今日一早便考问过功课了。”王氏心下暗得,可见老爷还是看重宝玉,这上不得台盘的下作黄子的功课,必定浑不在意随口问问便罢了。
贾母到底老人精,虽待王氏愤恨稍减,却颇为不信她可从良向善,如今见她面上浮了一层掩不住的得色,自然心下明白,遂笑道:“今日他老子抽考背书,环儿倒还背的顺畅,早早儿和他姊妹一处跟我吃午饭。你这几年闭门礼佛,宝玉兄弟倒更用功上心了。”言下之意便是打压王氏痴心妄想,宝玉兄弟好赖与她不相干。
王氏心中自然不欢,只得起身屈膝道:“都是老太太教导有方。”遂又笑道:“我瞧着她姊妹几个身量都长了好些,都是大姑娘了。”她眼不错盯着探春,衣饰更比从前雅致华丽。这些年她心中盘算着,待探春大些便可寻门路,瞧瞧可否送进那几位圣恩优渥亲王府为侧妃,便是侍妾也无妨,横竖也可为她博些利益好处。
贾母见她言说起几位姑娘,一面拿白玉素镂嵌珠的签子挑杏脯子吃,一面漫不经心道:“你说起姑娘,倒有件事儿该告诉你。你这几年修心礼佛,探丫头不比宝玉兄弟,女孩儿家没个妥当人看护教养也不成体统。我有年岁大了,难免不周到些,所以做主过继给大房了。探丫头这岁数儿,正该好生教导规矩,以免来日有碍婚配。”这无疑给王氏一击重锤,好生生拽在手中的筹码又叫长房夺了去,深恨不已。
王氏修佛数年,修的却是城府深机,面不改色道:“老太太为探丫头筹谋,是她的福气。前些年因元春入宫,我想着姑娘在娘家时日短,故此待探丫头不免骄纵任性些,想必大太太能将她严教端正。”此言已略沉不住气性,直指邢夫人不肯娇宠探春,只是碍于贾母威严,她很不敢言辞激端。
此言一出,贾母还未及开口,却传来凤姐之声,笑吟吟道:“只怕是教的更恃宠而骄些。”凤姐身着云锦落花缂丝长袖对襟褙子,下着石榴花马面襕裙,挽着飞天髻,佩缠丝镶珠嵌八宝正凤,鬓边簪细米南珠长步摇,明艳度春风而来。只见她先给贾母请安,又给王夫人请安,笑道:“给二太太请安,这几年得太太辛劳为阖府祈福,阖府上下都得惠好,同沐恩泽。”这话好不讽刺,刺得王氏心生毒念。
贾母也不在意,只笑道:“凤丫头这张嘴儿,真真叫人爱恨不能。姑娘们不招你,你倒说三丫头恃宠而骄,一会子她们拆你小窝去,我可不管。”此言说的姑娘们笑起来。
凤姐抿着嘴儿一笑,拉着探春走到贾母跟前,笑道:“老祖宗,我可不敢得罪姑娘们,好不好便要拆我屋子去。”又转身面向王氏,喜言:“二太太才说要我们太太严教三姑娘,只怕是万万不能,更比从前恃宠而骄十倍。我可不敢空口无凭,只细瞧瞧姑娘通身的娇贵气派,衬的我倒像烧糊了的卷子。前日我们太太新得一对外邦进来的西珠镯子,我爱的什么似的,想着厚脸皮问太太讨了来戴,谁知三姑娘只说一句,好看的紧,便得生生得了去。这般娇宠着,还指望严教端方?”贾母面露得色,欢喜不已,到底是她为探春寻的出路。
王氏拿眼一觑,探春手腕上戴着一对儿赤金西洋珠镯子,白眉赤眼覆着一层笑,说道:“ 女儿家原该多得些娇宠,像当日元春便没在家多留几年。”言罢,端起茶盅子轻轻抿一口,再不论探春好歹,只觑一眼凤姐,恨意四起。
贾母见王氏这般,知她必是心中不痛快,笑道:“元春是个好的,蒙皇上恩典,已进为选侍。你今日搬屋子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又一面嘱咐凤姐道:“你二太太的屋子可都打点妥当?”选侍?这些年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