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春遣公公出来询问,极尽巧舌之能,颠倒黑白将王氏说成受长房迫害幽禁。小历子虽是内廷小太监,却是黄喜心腹徒弟,贾府两房暗斗之事他一本之策,哪里信赖大的胡言。
他敷衍赖大几句,忙告辞出来。赖大本欲借元春之手灭长房之势,故此取了一百银子孝敬小历子,请他务必将王氏困苦告之元春。小历子倒不客气收下银子,扭脸儿便将赖大之言回禀师傅黄喜,不过一个时辰凤姐便知晓此事。
凤姐正同五奶奶闲话家常,听贾琏使林之孝家的传来的话儿,赖大颠倒黑白,意欲借刀杀人,恨的牙根痒痒。她叹气摇头道:“这人也忒不知足,奴才秧子锦衣玉食倒不满足。老祖宗念着他家几辈子功劳,他儿子一出世便放出去,如今金婢银奴伺候着读书,比咱们家正经爷们还享福些,也不怕折寿不长命。”
五奶奶见凤姐动气,忙劝慰道:“你身子要紧,切莫为了奴才动气。这赖大一家仗着几辈子功劳,忒不知检点了,远的不说,现拿我们芸儿对比,若没婶子看顾且比不上赖世荣的花销用度。要我说,他越猖狂些才好呢,如此老祖宗才肯办他一家子。”
凤姐自然知晓,红楼梦书中记述贾芹曾给赖大磕头。贾芹虽不堪,到底是主子爷们,赖大权势熏天毕竟奴才身份,怎可如此大喇喇受爷们的头,可见猖狂至极。凤姐拨着小银碗里的参汤,深思一会子道:“五嫂子,这事儿你可有主意?”五奶奶深谋聪慧有主见,比之凤姐也不差。
五奶奶磕着鸡头米,吃多了口内留有苦味,拿温水略一粘唇,顿觉丝丝甜香,大有苦尽甘来之味,遂笑道:“依我说,这事儿倒也不难办。大姑娘原是自己不便才使公公替她寻赖大问话的,这会子公公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哪里查探去?前回她打发人家来取银子,只怕是银钱不凑手,只要太太掐死不松手,宫中又有皇贵妃娘娘定夺,想必翻不起波浪。”五奶奶此言正合凤姐之意,故此打发林之孝家的出去告诉贾琏,请黄喜公公代为打点,只说王氏贪墨公中银钱七万两被老太太查获,故此幽禁。
几处一番运筹帷幄,晚间小贺子往清凉台回元春的话又是一番光景。元春这一日在屋中寝室不安,只等小贺子回信,只见小贺子晚间姗姗来迟,摆出一副眼高于顶的做派,只敷衍回道:“奴才今日晌午寻着赖大管家探问详情。赖大管家言说,原是府中二太太趁当家掌权之便贪墨公中银钱七万两,经府上老太太查出纰漏故此闭门礼佛。”一听此言,元春两眼一黑,竟瘫坐在榻上。不偏不巧七万两,正是她进宫这些年母亲送来的银钱数目,难不成母亲贪墨公中银两替她搭桥铺路?往年母亲传话进来,言说祖母怜惜她,故此多多送银子进宫给她花销。此时元春六神无主,颤抖着身子不肯相信,母亲嫁妆丰厚断不会贪墨公中钱财,便是这些年她宫中花销也是该当的,又不曾花了他人的钱。
她靠在榻上再三再四询问小贺子,小贺子照着黄喜交代翻来覆强调王氏贪墨失势等话。元春见问不出端倪,只得命抱琴取五十两银子给小贺子,再三嘱咐他不可外传。小贺子收了银子躬身离去。
元春死死绞捏着手中紫锦冰丝宫绣帕,两眼无神而视。抱琴原是自小服侍元春的近身丫头,最是明白主子心意,这会子站在一旁默默无语。元春狠命压制才不至发作,又喝盏茶才慢慢平息,抬眸问道:“抱琴你原是跟着我进宫的,咱们府里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你可信太太竟办了这等糊涂事儿。”
抱琴原是家生子,祖母更是贾母的陪房,这事儿既经老太太查处,只怕十之□属实,只她知晓元春的性子,未免节外生事波及自身,故此上前回道:“依奴婢愚见,太太断不会糊涂至此,想必另有内情。”元春坐到妆台前,卸着头面看镜中的容颜,不似初进宫时那般鲜亮,心中绝恨绵绵。当初花朵一般年岁,为阖府进宫博前程,深宫波云诡谲派系林立,进得宫门便处处小心,不敢多言多行。这些年熬的实在不易,如今冒着大不讳侍寝,却落得母亲禁足大权旁落的下场,心有不甘至极。元春暗下发愿,来日必要权耀后宫,将那起小人踩在脚下。
是夜,元春无眠,这深宫之中又有几人安稳好眠呢?有诗云: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
关雎宫内,萧皇贵妃明窗下读书,月影透进几缕光掺杂宫灯幽光,越发寂寥清凉。此时近身侍女秋穗奉上一盏敬亭绿雪,回道:“娘娘,贾选侍的事料理妥当了,小贺子已弃暗投明,往后为娘娘马首是瞻。贾选侍母亲淑人王氏早前被贾府老封君禁足,到底也不知为何。”
萧皇贵妃搁下书,清品敬亭绿雪,轻笑道:“我知为何。这般毒狠阴鸷之人,贾老封君若不是碍着门楣声誉儿孙后世,只怕早将她休弃送衙定罪。”黄喜早将梁嬷嬷并贾琏之言禀明,故此贾府长房之言不虚。
萧皇贵妃又嘱咐秋穗道:“真真巧事,他们府中两房此起彼伏,咱们和丽正宫水火不可开交,倒也合宜。你去告诉黄喜,往后贾府那头多照应些。贾元春先前在我宫里便抛洒银钱,各处打点巴结,有甚用处?满宫里谁不知几句好话便可哄得她赠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