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忙笑道:“我们老太太正说呢,这几月长高许多呢。”太妃又看迎春,见她如今记名邢夫人,成了公府嫡女,气韵大不同前,笑道:“你们府里大姑娘进宫多年,这二姑娘倒很有长姐气度。”又一指探春倒:“先前我就喜欢这丫头爽利,如今倒越发明快了。”凤姐忙陪笑说话,太妃又对她的三位姑娘笑道:“还不快去见礼。”两府是世交,素来以至交之礼往来。
凤姐忙站起来道:“不敢不敢,姑娘们快些坐下罢。”太妃一摆手儿道:“如今越发连你也外道了,先前那样的爽快利落。”她一早搜过王熙凤记忆,知她在太妃跟前很放的开手。
凤姐忙笑道:“太妃有所不知,如今我最怕姑娘们了。”一指迎春黛玉道:“她们各个灵巧,我哪里是对手儿啊?昨日不过打趣几句,倒商议着拆我屋子去呢,不是老太太拦着,只怕花园子里睡去呢。”
这话一出,逗得太妃大笑起来,一指凤姐道:“真真是促狭嘴儿,你们老太君说的再没错。”凤姐拿帕子抿着嘴儿笑道:“我瞧太妃这几位姑娘,更灵巧十倍呢。我若受了他们的礼,越发该往马棚子睡去。”这话既恭维了太妃又称赞了姑娘,很是合宜。
太妃才好些,一听这话,更止不住笑,对她大姑娘道:“你瞧她编排你们的话,素日的灵巧哪里去了?”
北静王府三位姑娘俱是庶出,虽不是敕封郡主,却自小教养在太妃身边,比水溶还受宠些。只见大姑娘水灵珑笑道:“灵月,灵清,咱们一会子商议,明日拆屋子去。”水灵珑十一岁,是王府长女,灵月十岁还有最小的灵清八岁。
凤姐忙笑道:“姑娘们,可饶我这一遭吧。”一面忙使平儿奉上尺头:“我头回见姑娘们,没什么好东西,留着赏人罢。”三位姑娘齐齐起身谢礼。此时丫头们进来通报,襄保侯府大奶奶和两位姑娘到了,太妃忙让请进来,大家厮见一番,互相行礼不迭。一时又有廉阳侯府三奶奶携两位姑娘,汾阳公府大奶奶携一位姑娘而来。
太妃见人来齐了,笑道:“我们园子里桃榭和浅蝶坞的梅花开了。我原答应她们赏桃花,三个丫头说请各府的姑娘们来赏桃花起诗社,俱是被我惯坏了。我想着,不如分开赏花的好,随她们闹腾去。”太妃不过自谦罢了,女儿有这般雅致,心中甚喜。
一时太妃领着进园子,北静王府的花园在西面,不属王府形制,故此园子很大,先有假山以云片石堆筑,翠掩花盛,山上石径盘旋,古树葱茏,箬竹被覆,藤萝蔓挂,古树苍苍,垒叠湖石,又有一泓清水贯穿,波光倒影,山水之间以一条曲折的复廊相连。
太妃立住脚步道:“我们往这边去,你们姊妹带着姑娘们去浅蝶坞。随你们附庸风雅去,林姑娘有孝,不许你们喝酒。”王府三姊妹答应,一时姑娘们行礼恭送太妃。
这里不说凤姐随太妃赏花,不过同陪老太太一般无二,赏花吃席,陪着太妃说笑斗牌罢了。只说姑娘们带着丫头嬷嬷往浅蝶坞而去。这浅蝶坞原是老祖太妃所建,坞中遍植桃花,撒金碧桃,千瓣桃红,垂枝碧桃,绛桃,更有彩蝶飞舞其中,伴着桃瓣飘落,妙不可言。
这里水灵珑年岁最长,她笑道:“今日原是为赏花作诗的,既进了这浅蝶坞便不要拘束,把些俗礼都暂且抛开去。咱们只管作诗联句,扑蝶赏花可好?”姑娘们在家中俱是娇宠惯了的,才又拘了半日,一听这话都高兴不迭,又商议定,每家儿只带一名丫头进去,余则一概留在外头伺候。黛玉姐妹带雪雁进去,因她历来是伺候读书的,粗通文墨。
一时十二位姑娘齐齐进了浅蝶坞,粉桃,碧桃,白桃,五色桃之间飞舞翩翩彩蝶,姑娘们穿着各色纱缎趁着越发春暖欲醉人。黛玉一袭素衣,行若扶风柳,最是那回头一顾,倾城绝黛。水灵珑招呼众人往浅蝶坞里面行去,桃花深处随意摆着湘妃竹漆几,姑娘们随意坐了,丫头奉上桃水胭脂烹茶和点心,点心以桃花入馔。彩蝶飞舞,桃花落飘,雅致至极。
长辈嬷嬷皆不在,姑娘们倒很快熟稔起来,只管姐姐妹妹喊乱了辈数儿,只汾阳公府大姑端着方格冷傲独坐。水灵珑乃王府大姑娘,见她独坐清冷忙过去笑道:“之寒妹妹如何独坐,同我们一处说话可好?”
李之寒乃汾阳王府嫡出独女,娇宠无双,自视甚高,很瞧不起王府三位庶出姑娘,更不论另几位公侯府邸的庶出姑娘。她见水灵珑招呼,淡淡道:“我自来便是这样,姐姐无需介怀。”便不再开口。
迎春见水灵珑尴尬站着,倒过去笑道:“之寒姐姐便过来坐罢,一处热闹些。”李之寒还给王府姑娘几分薄面,待迎春这公府庶女便甚不客气,昂首说道:“人贵在自知,各安其命。”此话一出,水灵珑轻扫明眸,笑道:“我素来浅薄,倒不解其意。还请之寒姐姐不吝赐教。”
李之寒轻笑道:“道不同,不为谋。我与她无话可说。”迎春虽得嫡母娇宠,很有几分心气,只自小怯懦,此时竟然说不出话儿来。
黛玉听见这般说,心中傲骨突起,走上前道:“人皆有缘法,如何便知无话可谈?”李寒之见她一身寡素,清绝脱尘,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