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嬷嬷说道:“我只见过贾女史几回。皇贵妃娘娘身边有四位女史,如今张女史最得赏识,凡有文书往来永昌殿,俱是这位女史。”梁嬷嬷先前就很看不上王氏的做派,初次见外甥女不说没个见面礼,便是笑脸儿都勉强。还说是大家子出生的当家太太,竟不如续弦邢夫人来的通理懂规矩。
王氏见梁嬷嬷的话,心中一丝火苗儿窜出又生生压下。邢夫人见了王氏的脸色,倒也好笑,忙问梁嬷嬷道:“这么说起,真真有些年没见我们大姑娘了。不知如今可好?说起大姑娘,当年也和如今几位姑娘一般在老太太跟前抚养教导,自小儿便是聪明懂礼。”这一句,点出了贾元春的聪慧才华皆来自贾母的教导,和王夫人没甚关系。
梁嬷嬷见问忙笑道:“在皇贵妃娘娘跟前当女史,自然是最好的。”梁嬷嬷给贾母面子,实则萧皇贵妃身边的女史时有打发出的,宫中阴私也不便多说。
王夫人回了回神道:“这小外甥女身子弱,我如今又事多忙些,请两位嬷嬷多照看些。这些请嬷嬷收下,只当我谢你们的。”王夫人一招手儿,金钏端着一个崖州花梨繁花嵌八宝的托盘,里头两个蕃锦花的的小包儿。邢夫人一瞧,约莫是银子,每包总有百八十两,心中暗笑,这王氏为女儿可谓流水淌似的花银子,只不知有多少是她自己的呢。
两位嬷嬷一辈子在宫中什么没见过,见她这银子来的蹊跷,且不肯收呢。一个外甥女儿大老远的来了,又是头一回见,见面礼都没一份却对她们如此客气,必有缘故。
梁嬷嬷忙上前道:“谢二太太赏。只我二人受林老爷所请来侍奉教导姑娘,自然上心尽力。这些原也是我等的本分,当不起太太这般赏赐。”不软不硬一个钉子。王夫人遂又说了好些细巧客套话儿,到底坚持不受。
王夫人使金钏退下对黛玉说道:“姑娘既来了,不要外道。你舅舅今日庙里进香还愿去了,改日再见罢。这里几位姑娘虽粗笨,往后一处伴着倒好。念书,学针线或偶一玩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邢夫人一听这话,真是太不像了。外甥女小小年纪抛父来祖母家,舅母见面旁的不说,倒先嘱咐了不要亲近表兄。便是有这个心思,此时才来也不该说。再者,说这些淡话什么意思?不过怕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罢了,不知心中算计些什么主意呢?
邢夫人抿抿嘴儿道:“二婶子,不碍的。宝玉和他们姊妹情中最好,小孩子罢了。”邢夫人透了王夫人话中的遗漏。两位嬷嬷一听此言,心中甚为不喜。
梅嬷嬷道:“二太太放心吧。我等管的便是教导姑娘。男女大防是浅显道理,自然会教给姑娘明白。再者说,等哥儿一到岁数想必就不在内闱了罢。”一个哥儿,这般年纪听说还在内闱厮混,不知是何等膏粱纨绔。
这话说的王氏甚为尴尬,忙就着茶水喝了一口道:“原系老太太和他姊妹一处娇宠惯了的。”邢夫人翘了翘嘴儿,只怕这宝玉难成气候。
一时说着闲话,王府再也未对黛玉说一句半词。黛玉虽小,却思虑颇深,她已懵知二舅母不甚欢喜自己,倒是大舅母真心相待。黛玉得了父亲交代,只是来受外祖母抚育教养,余则一概不沾一文半个,万千不要委屈了。如今二舅母这般,二舅舅面也不见,往后也只可亲近大舅一家。黛玉的这一认定,给贾府带去了一阵清风拂面,此事后话,不再累述。
眼见掌灯十分,贾母那里传饭了。两位太太携黛玉一同往贾母大屋用晚饭。凤姐一早等在贾母屋里伺候,她本着穿越女看戏心情,来看一场宝黛初会。看看如今又是一番怎样场景。
凤姐见和红楼书中差不离,只不过这一世凤姐嘱咐小厨房做了些江南菜肴,黛玉略微多吃了几口,又喝了一碗子神仙炖鸭汤。一家子吃了饭,坐下喝茶。只见丫头掀帘子道:“宝二爷来了。”
宝玉穿着出门的衣裳进来了,一身大红的百蝶穿花,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戴着双龙抢珠的冠子,相貌倒是极好的。宝玉进来先给贾母并邢、王两位夫人行礼请安。
贾母忙笑道:“还不快来见过你妹妹。”宝玉一见黛玉,倒是看痴了,呆呆地瞧了好一会子说道:“这位妹妹,我曾见过。”凤姐一听这话,抿着嘴儿差些笑出声响,果真是古今第一淫人。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
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两位嬷嬷一听此话,很不成个体统,这是见宝玉到底还小,也便忍住了。
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凤姐一听这话,忙拿眼觑了一眼王夫人,只见她面色不善,像是洑了一层青粉。
宝玉问黛玉读了什么书,黛玉答道:“不曾读书,须些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宝玉又问了名字是哪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