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苦了高重浩,他原本就是个浑浑噩噩的半呆少年,加上后世那种人人平等、追求自由的阅历,坐在这里,简直有如让孙猴子打座念经一般难受。Du00.coM
还没说几句话就想趁机逃之夭夭,无奈被管家几个犀利无比的眼神死死拴在桌后。让高重浩不时的想起了小时候的,各级班主任和入伍后的历任政委,心里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强颜欢笑的与众人劝了一圈酒。趁着众人互相劝酒的功夫,高重浩向站在烛台下的罗玉成和冯致予频频示意,无奈两人已被管家严重警告,只是装作看不见。
见少爷打眼神过来时,纷纷扭头四下乱扫,仿佛真的处处危机,需要他两人警戒一般,气的高重浩心里直骂两人没义气。
范贻能做到一方大员,那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有一套,见此情景,与吴天祥相视一笑,均已了然于胸。
为免高重浩过于难过,吴天祥趁机将话题引到了范贻出任泉州最高行政长官,却引来杀身之祸的由来之上。
高重浩见有猛料爆,果然将注意力转到范贻身上,自然也就不觉得有那么难受了。
范贻将情况说了一下,却又向吴天祥问道:“说起这泉州来,早年间我也曾来过几趟,印象中,此处繁华无比,自归我大宋之后,短短三十年,怎么落的如此田地?实在让人费解。”
吴天祥将手中的酒猛的灌下了肚,酒杯重重在桌了一顿,叹息道:“说起这事来,却要从好多年前说起了。想当初,这泉州一带,那是何等繁华,只说这云霄县,便有盐田十八处,茶山三十座,良田五十余万亩,更有倚洋、青阳、赤水三大铁场。”
“人口更是多达三十余万之众。可是为何今日处处荒凉,十室九空呢?这一切的源头,全都是因为那吴越国王钱俶啊。”
“当初,太祖诏令吴越国相助,共同出兵讨伐南唐,灭掉南唐之后,这泉州便尽数划给了吴越国治理。那钱俶借口南唐水军余孽沿海作乱,为了消灭这些人,要实施禁海之策。”
“将整个云霄县的民众强行迁入内陆。所有良田、茶山、盐铁场尽数废弃。搞的民不聊生,怨言四起,朝野上下一片骂声。没想到,弹劾的奏章雪片般的飞到太祖手中,却都留中不发,有如泥牛如海,无影无踪。几年后,木已成舟,自然也没人再去自讨没趣了。这云霄县也就成了真正的荒蛮之地了。”
许大勇摇头叹息道:“那钱俶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等南唐水军战败后逃到海上。也曾有许多兄弟向他投降,不想却被他尽数坑杀,将人头拿去请了功,说是自己进剿之功,搞的其他人只好死了心做海盗。他却又因此禁了海,让沿海几县的百姓全都搬去内陆。真不知道他这是为了什么。”
几位老人讨论了半天都没论出个结果了,只能猜测这钱俶脑袋不正常,无法以常理推测。
高重浩听了半天,突然开口道:“这有什么难推测的,他无非是想保命而已。”
众人闻言纷纷注目向他看来,高重浩接着道:“大家想想大宋建国以来,灭掉了周边多少小国?那些国君都是什么下场?”
众人纷纷思量,自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以来,几乎无年不战,无岁不征,周边小国不是被宋消灭便是闻风而降。
而那些国君,最后虽然都被封候赐爵,却都被限制在开封城内,直到终老。
太宗继位之后,还活着的那些亡国之君,大多是一杯赐酒就打发上路了。唯独这个钱俶,举国降宋之后,依然做着他的土皇帝。
名义上虽为宋臣,实际上却和做皇帝时不相上下。太宗时,三番五次主动要去开封养老,却都被太宗好言相劝,又打发了回来。
甚至还将吴越国升为了淮海国,地盘比原来还大了不少。即便是将国内搞的怨言四起,民不聊生,太宗却对他依然信任有加。
直到他老的动不了了,硬赖在开封不走才算了事。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范贻见高重浩说了两句又不吭声了,开口道:“贤侄不妨直言,此处都是自家人,大可不必担心失言。”
高重浩微微一笑道:“凡为君者,最怕的是什么?无非是臣下谋反而已。如果治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自然一呼万应,想造反便易如反掌。如果不得民心,就算他想反,百姓也不见得会答应。”
“钱俶是聪明人,这么做虽然失了民心,却得了君心。这也是太祖太宗手里一大堆弹劾他的奏章,却依然对他放任自流的原因。皇帝要的,是天下一统,钱俶要的,是享受他的荣华富贵。至于百姓高不高兴,快不快活,用不着他们操心。”
“在百姓心里和同僚眼中,钱俶自然不是个好官,可是在皇帝心里,那钱俶却是个好臣子。这么简单的道理,诸位还想不明白么?”
范贻和吴天祥、许大勇、冯福伦面面相觑,心里自然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其实这个道理大家隐隐约约都想到了,只是并没人愿意面对而已。
范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