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他总不敢太放肆,每次到杨家来,他都会小心,再小心,丝毫不敢摆主子的架子,杨家凝重的气氛,舅母脸上的哀伤,幽怨,每每都让赵铎泽心慌意乱,好像害了杨家的人是他一样。
因此他对忠伯从不敢说这样的话。
“您是世子妃,是秦王府的世子妃,可不是杨家主子!”
“他是不是你主子?”
姜璐瑶一把抓住赵铎泽的袖口,使劲一拽带到忠伯的面前,冷笑道:“你敢说他不是你主子?”
“……”忠伯苍老的面容凝重,默默的点头,“外孙少爷自然是我的主子。”
“我晓得你是杨家的忠仆,已经在杨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同杨家生死相关,你对杨家是很忠心,这一点我佩服,然我却不认可你有资格把我们拒之门外。”
“是太君有事……”
“什么事比活人重要?什么事比见外孙重要?太君纵使想差了,你身为忠仆不应该出声提醒么?难道你想见杨家就这么毫无生气的枯萎下去?杨家冤案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死者已矣,再多的哀思也无法让他们还阳,活人不能给死人陪葬!”
姜璐瑶语气越来越沉重,“我听世子说,表弟从小就没离开过杨家,没有玩伴,没有朋友,没见过外面的精彩,杨家把杨帅唯一的血脉,把世子母妃用生命保护下来的血脉就关在府里,你让他怎么继承杨帅的遗志?”
“世子是唯一一个可以保护,扶持表弟的人,你把世子拒之门外,不规劝太君,还叫忠仆?我看你是想让杨家的血脉彻底的断绝!”
“况且,方才你并没有进去回禀太君,我要拜见,直接就让我回去,你凭什么代替太君拒绝外孙媳妇上门磕头行礼?你问过太君的意见么?你到底把你自己当成了杨家的忠仆?还是自作主张的当做了杨家的主子?”
“……”
忠伯被姜璐瑶指责的哑口无言,以前只要他来开门,纵使朝廷大员也会对他礼让三分,更没人敢如此指责自己。
“今日不见,明日不见,你是不是代替太君决定,什么时候才有时间见世子爷?你可当世子是太君的亲孙子?”
“老奴再去问问太君……”
“不必了,我不相信你。”
姜璐瑶推开了府门,气势很猛的差一点把忠伯推了个跟头,见忠伯倒退了好几步,道:“世子爷若是不敬重你,这道门还阻拦得住世子?你年轻时候是很厉害,但有句话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别把世子爷对你的敬重,当做你炫耀,无视世子爷的资本,纵使你不是杨家的仆从,世子爷的官职也远在你之上!”
“瑶瑶。”
姜璐瑶听见赵铎泽的话,拽起他的胳膊就向里面走,低声道:“什么都别说,跟着我走就是了。”
“忠伯挺不容易……”
“这时候你却心软了?忘记了你秦王世子的身份?”
姜璐瑶转身面对着赵铎泽,认真的说道:“你是杨家的外孙,说是杨家半个主子一点都不夸张,阿泽,该显示身份的时候绝对不能谦让,你生来就是世子,身体里流淌着杨家和赵家最优秀的血脉,杨家的苦难,悲剧,不是你造成的,你可以为杨家报复仇人,但不能被背负这杨家的悲伤偏执。”
“你也是那场冤案的受害者,太君失去了儿子,丈夫,女儿,舅母们失去了丈夫,你呢?失去了母亲,失去了护着你长大,看你娶亲成才的生母!你失去的东西比不太君她们少,反而你失去得会更重一点,因为你当时还是稚子婴孩,而太君,舅母们已经是长成了,她们更懂得什么时候该遗忘,更懂得保护自己。”
姜璐瑶眼角余光看到了站在回廊旁边的一位身穿孝服的女子,大约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面容枯萎,浓浓的哀伤簇在眉间,这应该是赵铎泽的几位舅母之一。
“阿泽……”
“二舅母。”
赵铎泽护住了姜璐瑶,拱手对那位妇人道:“您最近身体可好?”
“她是你媳妇?”
“是,前两日我大婚,迎娶得是永宁侯世子爱女。今日我带着她来拜见太君和舅母们,她方才说的话……”
“挺好的。”二舅母虽然是淡笑着,却溢满了苦涩,木讷的目光只是偶尔闪过一分的光彩,“我有很久没见过这般利落,聪慧,鲜活的女子了。”
把杨家看得比她们这些为杨家守一辈子寡的人都透彻。
“很像……阿泽,她很像你母亲,当年杨家小妹也是如此言谈锋利,逼得人说不出话……可惜了,你母亲没见到她,如果她还活着,指不定多喜欢你这位媳妇呢。”
赵铎泽脸庞露出一抹得意来,纵使旁人夸奖得是姜璐瑶,他也觉得高兴,尤其是方才姜璐瑶一连串的犀利言辞,赵铎泽心中的沉闷阴霾少了许多。
“二舅母安。”
姜璐瑶从赵铎泽身后闪身出来,毕恭毕敬对二舅母行礼,白净的脸庞满是敬佩,恭顺,不见方才的牙尖嘴利,把晚辈恭顺摆得很足,纵使二舅母也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