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出去开门。
门外只有月儿一个人,没打伞,两手空空,就这么站在雪地里。
她开门见山,“什么事?”
月儿有些踟蹰,“今天晚宴……府上都一起吃年夜饭,你也来吧。”
年夜饭?
寒玉笑了。
也不过是顿晚饭。
她不习惯吃晚饭。
很久了。
这个坏习惯拜他所赐。
月儿不知道她的这个习惯,但是她明白她的那个笑容。
于是她继续道,“是少爷的意思。”
寒玉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又笑,“好。”
这么简单?
她以为这是个苦差事,要费一番口舌,不想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她扶着门冲她笑,“还有什么事么?要不要进来坐坐?”
“没有了……”月儿说着就转身离开,“我这就回去。”
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子变了。
那时候,她清冷高傲,即便对你微笑,你也会明明白白感觉到那笑容的疏离和高不可攀。
如今呢?
如今,她怎么可以笑得那么天真无害?
笑得那么纯粹?
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她似乎不再试着推开身边的人,反而想要去迎接……
这是为什么?
如果说以往她能在她眼底看到那种隐隐的倔强。那么现在,她的眼睛,清澈一片。
当真是纯洁至极,还是深不见底?
月儿微微叹一口气。或许婚礼上的那场乞求,彻底打碎了她的骄傲。
这是好,还是不好?
她不知道。
也罢,一切只能看个人造化。
这必是一场极为尴尬的宴会。
或许再加上“难熬”二字。
任凭你怎样安之若素。
如果一路走来就被下人明着指着的骂,如果你所到之处,人人避之,人人侧目。
你怎么安之若素?
她故意挑了稍微早一点的时候去,她故意避着人多的大路从小路走。
可这样的侧目仍然处处随行。
无可摆脱。
如果说往日,处于观望状态的下人们尚对她有一分忌惮,如今见了江阔的表现。都已经明白了一切,没有谁会顾忌什么了。
她在江府算什么呢?
是啊,到底算什么呢?
小妾?
笑话,已经被休了。
下人?
从不见她干活。
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不躲在她的落雨阁,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寒玉走在这样的纷纷侧目中。尽量不把心里的难堪显露出来。
她有点明白今天她是来做什么的了。
不,应该说她早就明白,如今证实了。
她本不该来的。
也罢,也罢。
该来的迟早要来。
她一路走过众人的白眼与侧目,走过众人的耻笑与羞辱。
一路走到江心居。
人越发多起来,于是白眼也多起来。
江心居的大门赫然眼前。
侍卫有好几个。
她想起那次她在江岩轩跪的一天一夜……
江府的侍卫很威严,而且死守规矩。从不妥协。
她想她没那么容易进去。
也好,不让她进去的话,她就转身回落雨阁去,一刻也不停息。
这样的话,那些白眼就可以马上结束了。
可惜她失算了。
她甚至在踏入江心居前略停了一瞬,想要等着他们呵斥她。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几个侍卫看她一眼,如若不见。
她只好踏着虚空的步伐向里走去。
时辰尚早。
来往的下人将菜一道道端上小桌。
桌子上有一些族里不怎么富贵的人,早早的来了江心居,或许对这顿必定丰富的晚宴还是期待的。
他们的孩子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你看你看,这朵花真漂亮。哇塞,还会亮,原来是一盏灯!
你看你看,这东西怎么这么香?
……没完没了。
她如今习惯了安静,本来很讨厌这样的喧嚣,但是此刻她要感谢这喧嚣。
因为这样的气氛之下,她的出现就会不那么引人注目。
她早已收起了那种昂首阔步的骄傲。
她如今在江府,犹如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必要自讨没趣。
这都是临渊说的。
以前爹爹跟她说,人穷志不短,我们穷,但是一样有昂首阔步的尊严。
如今,临渊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