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音,我离开溥北辗转多地,如今落脚渭城,曾给你传过书信,你可看见了?”爹说这话的口气是从未有过的百转柔,默娘缓缓点了头,爹霎时激动起来:“那你为何不来投奔我,何苦在此受罪?”
有人相信年轻时候飘飘荡荡,是为了寻一处日后落脚,拥着那个人道世事沧桑。读零零小说***如今他厌倦漂泊,向着她而归,依旧那么想爱她,可是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资格。
默娘不能开口,然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暗自揣度,大约是觉得自己同当年无法比较,又是个不祥人,不想拖累了爹才迟迟不去找他,可我没想到,这里头竟还有别的缘由。
爹抓着她的手,用眼神同她交流,力图劝她一同归去,可还没对望多久,他便眼皮子打架支撑不住,一翻白眼儿趴到在桌上。
“爹!”我忙叫他,陆华浓将他扶住,这才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陆华浓眼珠子一转,拾起茶杯闻了闻,觉出了蹊跷,狐疑道:“你下了药?”
我大惊,若她真是徵音,为何要这样对爹?我逼问她:“你下了什么药?”
本以为她会沉默以对,没想到她张开嘴巴,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喑哑破碎如破风箱一样不堪入耳的声音:“放心,**罢了,我怎舍得对他如何?”顿时,我脑袋一片凌乱,还以为自己耳鸣听错了,默娘,不,徵音她不是哑了吗?
大约是怕我顾忌,她补充道:“当年我便是用这药将那些好色之徒迷倒,然后才顺利绑缚,药劲儿一过便好。”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雎鸠弋啊!”我万分不能体谅她的用心,同她叫嚷起来。
她不顾我的责问,同陆华浓一道将爹扶到床上安寝,又亲自给他盖上棉被,用粗糙枯黄的手掌轻轻摩挲他的睡颜,依恋难舍道:“他是不该再遇上我的。”
因她嗓音沙哑低沉,我很艰难才听清楚,但她语里那满满伤心却是聋子都能知晓。
忽然,陆华浓一语中的道:“难道你的后来不似他心中所想?”
她深深凝望这个曾爱她如生命的男人,默默点了头:“他仍视我为当年的徵音,可我……早就不是了。我那时想,一定要等到他来,同我老去,可是,怎奈宿命难懂。”
大漠风声紧,她坐在床边,理了理凌乱花白的鬓,同我们说起那被大漠风沙层层掩埋,连说书先生都无从知晓的十年光阴。
十年前仲春时节都护将军府的那场婚事成了溥北又一个值得记忆的历史节点,场面盛大矿绝古今,今日提起还为人艳羡。
那日刘府大肆操办,飨宴众将士百姓,大家欢聚一堂难免要说些佐酒的闲话,虽说徵音是名伶,然技艺再高超也改变不了她低微的出身,而刘驭霄乃是官宦世家,自己又是皇帝钦封的都护大将军,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断断算不得门当户对,于是徵音嫁到刘府也只是个妾室,刘驭霄的正妻之位定是要留给那身份显赫的后来人。只是刘驭霄明知不过是纳妾,却因她那句只要风光的话便以娶妻的排场予之,多少有些意气用事。
所有的一往深都在此刻走向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