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中,这晴朗的秋日却让人觉得压抑得喘不上气。du00.com
殷倣坐在床边,拉着殷玉宁的手发呆,面容憔悴,深重的黑眼圈昭示着他已经好几日没有正常休息过了。
洪九守在寝室外,左手的袖子空荡荡地夹在腰带上,他沉默地看着地上断断续续爬进自己身体,和自己融合在一起的小魇物,脑中连想的力气都没有。他身体耗损太厉害,差一点连命都没了。
那日殷玉宁进了阵法,洪九就在阴影中看着。
魇物源于人心底的黑暗欲望,他对痛苦、悲伤、哀愁这类情绪特别敏感,很快察觉到殷玉宁的痛楚。
洪九要是早知道现在的下场,他一定不敢毛遂自荐卖个人情给殷倣。
他当时的打算其实很简单,殷玉宁显然很重视殷倣的意见,谁身体里放那么个东西都不会舒服,他不想身体被那东西从里吃空。只是他知道求殷玉宁是没用的,还不如去求殷倣为自己美言几句。
他说自己能把殷玉宁身上的痛苦转移,又不必担心会影响阵法。
殷倣急得无法,阿宁在阵法中待太久了,要么是记忆太远还没找到,要么就是被黑暗回忆困住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再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两种,一是身体承受不住痛苦瘁死,二是精神承受不住痛苦而崩溃。
他知道洪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出这个建议,但这实在不是深究的时候,阿宁在阵法中待得越久越危险,自己又无法助他脱离,洪九的提议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洪九不需要接触殷玉宁也能吸收他身上的痛苦,开始还好,只是慢慢的他就觉得不妙了。
殷玉宁身上传来的黑暗波动连他的身体都承受不住,已经融合了的魇物一只一只僵死掉下来。那股黑暗吸住他,无论他怎样都挣不脱,他的身体迅速瘪下去。
洪九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脑中的东西随着身体的崩溃跌出来,一着地就钻入地底。
随即二人同时感觉到脚底下一震,似是站在什么活物的身上,杉木地面像布一样被那东西撑出几个起伏。然后几道黑影从阵法边缘猛然拔起,缠在金茧上,张开无数佈满利齿的嘴啃食金茧!
洪九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东西,畏惧于那怪物的凶狠和它身上浓郁得能叫魇物窒息的黑暗气息,他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谁知其中一张嘴猛然掉过头来,没有眼睛却能感觉到那东西盯住自己。洪九不敢再动,憋着气站在原地。那张嘴又弯回去,继续啃食金茧。
殷倣的待遇则温和多了,两道黑影伸到他面前,张嘴舔舌,虽然形状可怖,殷倣却莫名地觉得它们似是安慰自己,真是诡异又……温馨。
金茧似乎很硬,那些无数张嘴啃食了不知多久才把金茧啃开,这种时候,谁又会计算时间。
那些黑影似乎无声地欢呼了一下,眷恋地围着已经露出身形的殷玉宁转了几圈,才依依不舍地钻回地下。
金茧散去,殷玉宁摇晃了一下,跌入殷倣的怀中。洪九顾着保命,站的位置正好在殷玉宁背后,没有看见殷玉宁的变化,也没有注意到殷倣的脸色剧变。
殷玉宁的样子原本与原体有三分相似,他开始炼化身体后,容貌似了五分。现在躺在殷倣怀中的殷玉宁,却是十足十月重华的模样。
殷倣怎能不心惊!
原体已经恢复,那殷玉宁是不是就要回重华殿?!
当他才开始品尝到甜蜜时,却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离开?
殷倣一面为阿宁脱险庆幸,一面却是止不住的忧虑担心和隐隐的绝望。
殷玉宁睡了多久,殷倣就守了他多久,他怕自己一阖眼,阿宁就会醒来离开这个凡世。
这一等便是三日,殷玉宁还是没有醒,殷倣的体力却是到了极致,他还是死死捉住阿宁的手不愿放开。
阿宁,你为何还不愿意睁开眼看看我?
到了傍晚,殷倣终于支持不住,他的头一点一点地垂下,眼皮重愈千斤,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打个睏好了,只一会就醒。
他的头完全垂下,握住殷玉宁的手松开了小许。
夜幕降临,室内漆黑一片,窗外漫天星光撒上床帏,殷玉宁缓缓张开双眼,色泽如深潭碧波,微波荡漾间映出小许寒冷的星光。
洪九似有所感走到门边,停住却不敢进来。被殷玉宁那双眼看着,他浑身动弹不得,臣服于强者的本能几乎让他当场失态地跪下,明明之前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改变!
殷玉宁小心脱开殷倣的手,撩开被子下床,瞥了洪九一眼,冷漠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的心眼很小,只要做错一次他永远都记得,无论洪九以后再怎么弥补,他接受了却不表示他会忘记。在他心目中,洪九已经被划分到明辉那边,都是他讨厌的人,只是对洪九的厌恶没有到达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
洪九脸色一暗,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