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是因为他说谎说得可笑,殷玉宁笑是因为他正缺个人练手,马上就有人不请自来。
洪九被他笑得心头一震,总觉得不对劲,他身负重任,不敢轻举妄动。
殷玉宁脚边的阴影动起来,芜花脸色一白,不忍地别过脸去。
她知道尊者又在操纵魇物,平时魇物就像墙角的一撮草,大家都知道那里有撮草,但谁也不会认真去看。这种寻常到连鬼都不会注意的小东西,谁能想像它们汇集成海的情景有多恶心。芜花觉得那种恶心感大概只有孟婆汤才能消除。
“别怕,这一点都不痛。”
随着殷玉宁蛊惑的声音,洪九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上他的脚。他低头跪着,眼前除了自己的鞋子便是擦拭得光可鉴人的杉木地板。
这种有东西爬上身但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实在太恐怖,洪九悄悄运力,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顿时大骇!
洪九顾不得规矩,那种仿佛自己随时就要死的恐惧感让他失了方寸,大声喝问:“小靖王,你对我做了什么?!”
芜花悄悄瞥了一眼,恶——她还是不要看的好。
无数的魇物爬上洪九的身子,趁他张嘴说话的那会功夫爬进他嘴里。
洪九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像蚂蚁一样爬进他嘴里,他呜呜了两声,再也说不出话!
他的意识还很清醒,他身体的感觉却渐渐远离,就像……就像他困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别人使用自己的身体!
剩下的魇物从他睁开的双眼和鼻孔中爬进去,在他体内汇集成一体。
“……不……不一……样……”
‘洪九’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十分笨拙的转动手腕,嘴里发出的声音像是千百个不同的声音同时说着同样的话,那些太过微小的声音变成嗡嗡的背景,让他的说话含糊不清。
殷玉宁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多么恐怖,他一手托下颚,悠然地说:“你很快就会习惯,先来告诉我,洪九是谁。”
‘洪九’歪头想,眼中不断可见一些细小黑影忙碌的爬过。
洪九的自我意识还在,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自己的身体在说什么做什么,‘他’正把自己心底的秘密一一吐出来,他却阻止不了‘他’!
“他叫李享乙,汕州南渡阜人,父母双亡,被徐航道人收为关门弟子,十七岁出师,为追查父母死因投入六扇门中,五年前被鉴御司看中,假冒洪九设计获得安王信任,一直以暗卫身份潜伏在安王身边。”
‘他’的声音越来越流畅,渐渐从密密麻麻的许多声音变成单一的男音,属于洪九的声音。
李享乙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嘴张张合合,这个怪物把他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他死定了!就算他侥幸从小靖王手中逃走,他也没脸回六扇门!安王不会放过他,鉴御司也不会放过他的!
‘洪九’木然地皱起眉头,“主人,他骂你是怪物。”
殷玉宁抿唇轻笑,“不要试图激怒我,要我杀了他,你还哪来的身体。”刚刚开了灵智就迫不及待的挑拨离间了么,真是有意思。
“我还需要他,你也需要从他那里学习如何操纵这具身体,怎么融入凡人的生活。你不想知道活着是什么滋味么?”
‘洪九’诡异地转动眼珠,对于这个新身体,它们还是很满意的,再过不了多久,它们便会融合成一体,成为这个身体的主宰。
“当然,我们的主人,我们会遵从您的意志。”
殷玉宁让洪九先站到一旁习惯习惯新身体,“芜花,出来。”
芜花白着一张脸,她之前怎么会觉得尊者好说话,根本是凶残至极。
“尊者,有何吩咐?”
“最近这几日便会有修行者进城,我有一事要你去办。”
殷玉宁凭空画了一个咒符,芜花连那是什么东西都没搞清楚,那咒符就自动钻入她体内,她当场傻眼。
“这个咒符可保你鬼气白日不散,只要你不用鬼力,就算大能者也看不穿你的身份。另外这两块玉符你拿着,一块可传音与我,一块可将持有者传送百里。”
芜花懵懵地握住殷玉宁递来的两块玉符,还没弄清楚这是什么的前奏。
殷玉宁说:“我现在不方便离开,需要你去一次朱安,看看安王身边发生了什么,我有不好的感觉。趁着修行者还没有到,你最好现在就走。”
芜花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带毛毛一起走么?”
“行。”
芜花还想再说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殷玉宁见她还站在原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芜花觉得,她还是最好不要问。
她还有毛毛,毛毛应该知道朱安在哪里。
这是尊者第一次派她去办事,她一定要办好,不能让尊者觉得她连魇物都不如。芜花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她和毛毛两个,总有一个会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