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没有东西让人好偷,也没有人要来偷他的东西,而是要命。就算门,窗都关好了,那又如何?
杀一个人,岂是一扇门,一扉窗可以阻挡的。
未明翻过窗子,轻巧的落在屋内,脚尖轻掂。走起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屋内被月光洒得通明,唯有个黑影在缓缓移动着。
未明走到外间的桌旁,从这里,可以看见里间的床榻上躺着一名中年男人,向内侧躺着,虽看不清面目,从身形看来,也能认得出他就是早些时候未明看见的那个人。
未明停住了脚步,翻开倒扣在桌上的杯子,提起瓷壶往里面倒了小半杯水。这是开水,还带着点温热,是在半夜苏醒过来口渴的时候用来解渴润喉的。
未明不是口渴,也不是准备润喉,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沓纸,不多,就只有几张,可因为纸的厚度比较大,所以看起来,有那么一沓。
一沓纸,可斩山,可填海。只是未明没有那种传说中的能力,也没有办法用手中这沓纸做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这纸,就只是纸而已,用来写字的纸,只不过其中混杂着绢帛纤维,比一般的纸更加来的坚韧,不会轻易就被撕破。可以用来写字,也可以用来……如厕,擦屁股。当然,未明并不是屁股痒了,也不是要拿着擦屁股用的草纸来写字,他没有在别人房间里面畅快淋漓的潇洒。
纸是烤过的,先是浸泡在曼陀罗花粉的热水中,再取出,用火烤干后,变成了现在这样子。未明往纸上再倒上水,很快纸又变成了湿漉漉的样子。
杀人是种艺术?
谁说不是呢?最起码,未明觉得这样杀人挺好,他只要斩上那么一沓纸,不用流血,不用流汗,对方就死了。这终究和斩出一剑差不多,结果都是杀人。
这与扮猪吃老虎一样,有那个能力,你还有那个心气去扮猪?有那个恶趣味去做件本来就注定,结果早已明了,你还继续的事情?不过是恶趣味罢了,按结果来说,这不过是浪费时间,与其有扮猪的那个时间,不如一脚踏出,把那只老虎踩个稀巴烂。
在无声中死亡,还是在有声中死亡,这也是对手考虑的恐惧问题。这并不与未明有关,他走进了内屋,站在窗前,看着那中年男人翻过身来的面孔。
轻轻呼出一口闷气,他将纸一张张抽出,轻轻覆盖在了那中年男人的脸上。一张张覆盖了下去,最终只看到纸,垒在中年人的面孔上。轻,一掀手就可以把纸拿开,可是没有。
浸入纸里面的曼陀罗花的花粉,在无意识呼吸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中年人的口鼻中,到达肺里,很快就会使他全身麻痹。再加上湿透了的纸的窒息作用,死亡过程,是非常缓慢的。并且,因为曼陀罗花的毒性,中年人只是身体动不了,可他的意识还是真切存在的。
不能喊,不能动,只能静静感受着一次次胸中的苦闷,一点点被死亡进逼。在黑暗恐惧里面,触摸不到一点心安地,只能被平日随处可见的空气,逼迫到了渴求的地步。
若说这是艺术,那么未明做得很好,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能杀人,又折磨人。这就是一种艺术,杀人里面残酷的美感。
“听得见吧?林叔。”未明坐在床榻边,看着中年人的手无意识的颤抖着,轻轻笑了起来。
“没想到我还在是吧?可惜,你没有办法说话了啊。”未明一脸遗憾,带着淡淡嘲讽,“你知道我还在,却没有办法说话,真是种悲哀啊。”
“说真的,我以为你不在了,可是回来后发现你还在,那么,我会做些什么事情呢?这件事,也就是,现在你经历的。”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忠诚,还是背叛,我都不想知道。在我看到那些碎了的瓦片都没有人拾拣的时候,就如同你的生命在这里,其实不过只是几张纸的重量而已。”
“对吧?盛帝布下的一颗小棋子。可惜你并不知道,其实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不过就算现在你知道了,也没用,因为你快要死了。”未明絮絮叨叨的说着。
他口中的林叔,那中年男人,身体在一阵抽搐后,便不动了。未明还是看着,静静等待着,脸上带着点意犹未尽的追忆。
许久后,他回过了神来,抽手把那沓纸拿了起来,抬起了头,淡淡笑了一下。仿佛在看着那看不见,却存在的幽怨灵魂一般。
“老东西,这纸斩得如何?”他微笑,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