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小土堆旁边,身体瑟瑟发抖,在怀中,还有一团同样和他一样在发抖的毛茸球。Du00.coM看不出那是什么,但总之是个生命。
身上穿着的破旧布衣十分破旧,但是却只是旧,破的地方还比较少,所以,在这个深秋里面,他在发抖,却没有被冻死过去。这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趴在这里,不知是在等待着什么,呆呆的看着远方。
那里,有火光升起,很大,在黑夜中特别显眼。而那里,是一座同样很大的城,火光只从一点中升起,却能从远处很清楚的看到。或许因为这火,所以这小男孩才依稀感觉到了一点温暖,才不至于在这个深秋死去罢?
转过正面去,可以看见小男孩眼睛里面闪动着的光芒,远处的火焰在里面跳动着,黑色的眸子里面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他趴着,身体虽然发抖,却十分安静,脸上被冻得青紫一片,却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的身体摩擦抖动着,发出那点微弱的光和热,秋深了,风大了,因而如此无力。
身后的小村庄,安静无比,只听得见秋风卷过屋茅,拉过窗口糊纸空缺时的呼啸声。灯都灭了,在这个该睡觉的时间里面,没有昏暗的灯火,静谧,黑暗。
对于他来说,那些都是遥远的梦境,虽然有不可触的温暖,但是也不能去。没有奢望,更没有回过头去看,他就只是静静的待在这里,看着远处的城中的火焰,燃烧了一半,突然窜上了半空,而又猛然的消退。黑夜重新黑了起来,只剩下寸许的月光泛在他的面前,冰冷一片。
突然村庄里面的狗叫喊起来,持续不断,惊了一座座屋舍里面的灯亮起,有男人小声的叫骂,还有开门声。小男孩的身体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微微躬起了腰来,他的头微微探起,看着土堆外的景象。
“轰隆隆”,滚滚的烟尘朝这边腾起,被风卷着带离了这背风的山坡,一队骑兵从不远处的道路上奔驰而过。离这个山坡非常近,百步距离,不知道为什么,在黑夜中,小男孩却看得十分清楚,黑色的瞳目,借着同样黑的黑夜,仿佛能看清楚覆盖在黑色天幕之下的一切。
一队骑兵,正从远处急驰过来。毛色油亮,浑身上下无杂色的黑马,在夜中,泛着妖异的亮光,在月色下面,仿佛划过一道黑色的闪电。马上,是同样黑色的骑士,黑甲黑盔,浑身的黑,已经看不出他们本来的面貌,只能依稀看到那两点闪着光的眼眸。腰上佩着黑色连鞘的长刀,马上带着一柄丈许的长枪,骑兵们黑得沉默,黑得肃穆,没有半点声响,只余下马蹄践踏在地面时产生的声响,与溅起的尘沙。
“恩?”骑队里面的领头骑士抬起头来,冰冷的眼睛落在了那孤零零的小土堆上。那里空无一物,在月光的照射下,只看得见光秃秃的土堆,和几棵无力的枯草。
他抬起头来,从尸山血海探望归来,见过无数生离死别,尸骨纷飞的眸子,突然间停顿了一下,落在了光秃秃的土堆上。
那里没有什么,没有敌人,也没有美人,没有能使鬼推磨,让人送命的财富与权力,但他的眼睛,却偏偏落在了那里。虽然,他的眼睛里面从没有装过任何的东西,敌人,也不过是注定将死的人,美人,更不值得在意。权财?唾手可得,又何必徒劳那一点时间。
冰冷黑甲下,冰冷般的人,冰冷的一瞥,让小男孩的心猛的提起。然而,终究是匆忙的一瞥,带着尘土,骑兵队远去,消失在冰冷扬起尘沙的秋夜里面。
小男孩直起身来,手里面攥着一块柔软,却已经有点冰冷生硬的馒头,和着唾沫,一嚼一嚼,往嘴里面送着。他走下土堆,沿着骑兵队的足迹向前,孤单瘦弱的身影,在黑夜里面,渐渐隐没。
火焰腾起的城里,东城大道上一棵老树下,一名小男孩趴在那里,仔细的盯着地上看。借着火焰的一点光芒,地上蚂蚁爬动的痕迹清晰的落进了他的眼睛里面,小男孩只是看着,很认真的端详着,看那蚂蚁在地上一点一点爬着看得十分入神。接着他伸出了手,两根手指头摁住了一只蚂蚁,轻巧的一捏,旋即嘴巴一张,牙齿磨挲着,发出了清晰的嗝嘣声。
火光渐渐暗沉下去,顺着远处房舍里面透出的灯光看见,他脸上已是泪流满面。只有不停的手,和不停嗝嘣着的清脆响声,顺着眼泪,在这个秋日里面随着沉下去的火焰。
远方的朔云盘旋呼啸,最后一点星月的光芒隐旋。某处地下宫殿里面,扑腾的最后一点火光消失,依稀可见那殿中大坑中最后一点的熔岩流动。矗立在其前的一座石碑蔓延出了裂痕,刻着“大世”二字的碑面散裂,石块散落,埋葬了最后一点流动的红焰。
“我在等待,那尘封已久的一点光芒,奈何黑暗的大世,将要乱了我的眼睛。”老者发出了一声叹息,最后看了一眼远方的天际,转身走进了古朴的大殿里。在他身后,黑暗一片的天空,最后的一扇门关上,门外朦胧,门里光丛。
神说要有光,于是这个世界便出现了光。他说要有光,于是他便是光,于是所在之处遍无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