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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书房中,朱友裕望着坐在对面的黄巢,不由心中一颤,本来高大威武的黄巢,比从前发福了很多,脸庞渐圆,下颚生出赘肉,眼袋浮肿,嘴唇干裂,显出其对酒色没有节制,只有双目中时而闪烁出的一丝皎洁光芒,才让人联想到那个曾叱咤风云的人物。Du00.coM
负责服侍的太监退下后,黄巢先开口道:“此番贤侄能亲自押送粮草来此,黄巢感激不尽……”
朱友裕忙欠身道:“万岁言重了……家父本出身义军,过去也深得万岁的提拔,此番大齐势孤,家父怎能袖手旁观……临行之时,家父曾嘱咐过友裕,如果万岁有什么需要,请但讲无妨,家父一定会竭尽全力。另外,此番随着军粮运来的还有十几车银钱,是家父特意孝敬三宫的脂粉银……”
黄巢听罢,不由心中一阵感动,道:“哎……都是朕当年利令智昏,听了小人的挑唆,险些坑害了贤臣,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不已,不过……好在没有铸成大错。”
“万岁……家父常说,纵使有些误会,也是自家人之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黄巢闻言,稍感心安道:“好,既然是自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如今各路藩镇云集关中,并封锁了通往长安的水陆粮道,我军已无法支撑下去,实不相瞒,朕准备撤兵……”
朱友裕等人早料到黄巢会有撤兵一举,此番也是为此而来,三人并没有答话,只是看着黄巢,静候下文。
黄巢叹了口气,接着道:“虽然朕不想承认,但恐怕贤侄也看到了,大齐的辉煌之时已过,如今只是在走下坡路罢了……哎,朕老了,有些事情也是力不从心……我军撤离长安后,会想办法占据山东之地,再与唐朝廷谈判,如果能做个一方藩镇,朕就知足了。不然的话,恐怕我黄巢只有死路一条。”
听着昔日叱咤风云的人物说出如此一番言语,三人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不知万岁为何要选择山东?”一旁的敬翔插言道。
黄巢看了一眼这名儒雅的中年文士,道:“可能是落叶归根吧……”
敬翔闻言,不再做声。
黄巢继续道:“临走之前,朕有几句话要托先生带给你家将军……”
“哦,还请万岁赐教。”敬翔忙道。
黄巢点了点头,道:“依朕来看,这中原之地,能建功立业者,只有两个半人。”
三人凝神静听。
黄巢接着道:“一个是你家将军朱温。”
朱友裕忙道:“万岁抬爱了……”
黄巢摆了摆手,道:“此乃肺腑之言,朱温遇事沉着,多谋略,且福缘深厚,胸怀抱负,定非久居人下之人,一旦有一天时机成熟,定可继承我义军之志,冲天而起,建立一番大业……说起来有些惭愧,这也正是朕对朱将军顾忌的原因,不过,如今已不重要了……”
“那么另一个能建功立业者又是谁?”庞师古忍不住问道。
“这另一个能建功立业者,就是此刻驻扎在黄帝陵附近的沙陀人李克用。”
“他又有何德能?”庞师古追问道。
“朕与此人曾交手过一回,虽然未曾谋面,但却知此人深知兵法,坚韧不拔,胸有奇谋,善于以弱胜强,并有能人相助。此番李克用带来沙陀铁骑,踏平河东晋地,兵抵长安,可谓所向披靡,犹如塞北之狼一般。”
“哼,他要是塞北之狼,我家将军就是中原之虎!”庞师古有些跃跃欲试。
朱友裕看了一眼庞师古,示意他勿要放肆,又对黄巢道:“不知万岁所说的‘半个人’又是谁呢?”
“哎……那半个人就是老夫自己。不过,随着我齐军的退却,中原之地恐怕就是你父亲与李克用两人的舞台了。而天下之大,能最后取得胜利者,不出此二人之一。正如庞将军方才所说,此二人一个是塞北之狼,一个是中原之虎,两者相争,将必有一伤。”黄巢说到激动处,本来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润。
黄巢的一席话,正说到朱友裕的心坎里……
在临行之前,朱温与朱友裕、敬翔、谢瞳等人,就曾对天下形势做过深入分析,得出的结论与黄巢所言一般不二。虽然如今藩镇林立,豪杰辈出,但均未落在朱温眼中,朱温唯独顾忌之人,就是曾与自己在潼关有过一段恩怨的李克用。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联想起李克用运筹帷幄的神态,朱温知道,随着黄巢的衰落,他与李克用中间的屏障将消失不见,而决出高下的时候也不远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在此之前,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黄巢接着道:“朕今天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要送你家将军一份礼物……”
三人听到此处,才知与黄巢的谈话已进入正题。
“朕准备采取诱敌之计,趁李克用攻打长安之时撤离,从而诱使李克用的沙陀军追击朕的齐军,将其战线拉长,并在时机恰当之时,置李克用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