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来,”林初袖走到邹江身边,不大不小的声音却充满了叫人无法拒绝的威严。她甚至为自己自豪又窃喜,这才是不折不扣的女警本色。
那双清澈躲闪的眸子飘忽不定得闪烁着,他扫过面前林立的几个人,嘴唇抖得仿若筛糠。
“你别怕,抬起头来,我且问你——”林初袖冲邹江微微一笑:“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邹江红着眼圈,粉嫩粉嫩的正太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做山贼的料。
林初袖心想:这么好的小男孩就算在山上讨生活也该是个文案书童什么的,当什么巡逻侦查兵嘛。
还怪人家不行军令玩忽职守?明明就是你们用人不当,不能择才而聘!
“当初为什么上山?”
“半年前,老家瘟疫,就剩我和老父亲了。田地荒了学堂废了,也没等到朝廷的救济。一路逃…逃难过来,看山上在招兵…。我就…”邹江哆哆嗦嗦得说。
“那么,你喜欢留在明月寨么?”
“我…几位当家收留了我们父子,”邹江的眼泪啪嗒啪嗒得掉下来,用肮脏的手臂一抹,白皙的笑脸像个花猫:“我…我…这里就像我的家一样。”
林初袖看得出,少年的泪水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夹杂了丝丝愧疚和悔恨。
什么叫浪子回头金不换?一个人,只要有了愧隐之心,一切就还来得及。
“这个家里有千千万万跟你一样的人,唯有弟兄们万众一心才能守住她永恒的安宁。”林初袖把他扶起来:“你看看这山前山后十里连营,你看看‘碧乡’里安身立命的欢声笑语。这些…都是靠大家用血肉筑建而成的。
都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一次不经意的错误,就有多少人要陪着掉脑袋,你想过没有?
执行任务,以令为先。若人人都是散漫自在,心随所欲…谁来挑起山寨的大梁,谁来保护你那年迈的父亲?”
——小样我就不信我训不哭你,林初袖语重心长得摆出圣母一样真挚的神情。
话到这里,邹江果然不负她期望得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这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大小姐…我知道错了…我爹,我爹他今天过五十生辰,我蹲点的时候看到北集市上有卖…卖爹最爱吃的点心,我就跑过去了。
我该死…我没好好听二当家的话,还害徐兄弟受伤…大小姐,我罪该万死…”
百善孝为先,纵有千错万错,邹江的理由却也容不得人不为之动容。
“展锡哥,”林初袖看着那少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沉吟了一声转头对林展锡道:“帮我走一趟可好?”
“哦,你说。”林展锡点头。
“差人将邹江的老父亲请过来,另外,让青泥去冰库,把我今天下午做的那个东西抬上来。”
虽然弄不清林初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林展锡却没有再多问。他看了林泰虎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匆匆起身出门了。
“爹…你怎么看?”林初袖自顾自得折腾了老半天。见三位当家都只是一言不发得盯着自己,就跟看戏一样新鲜,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
刚才把一寨之主顶撞得跟白色桌球似的,缓和下气氛好歹说几句乖话吧。
想来这些年,林泰虎在整个山寨绝对的权威地位是勿容动摇的。怕是N年都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过话了。
人么,本性都有那么点小贱。跟年龄经历身份时代没有关系——林初袖公然对自己的顶撞到让他有点新鲜。又或者,他是想看看,这个不知来自何方的女孩究竟有些什么过人的本事。
这半天他竟然褪去了恼火,只是冷冷得看着女儿:“这戏是你开幕,自己演下去。”
林初袖差点给口水噎到,缓了缓神。其实心里是暗爽着呢:这可是你们叫我说的。当初正是因为自己这口铁嘴铜牙,估计上级是想要物尽其用,才干脆调去了未成年犯罪调查科。
简直堪比高校教导处主任般的职能,短短几个月——渡化了多少失足少年?
“那好,我就趁着这个空当给你们讲讲我的看法——
首先,咳咳…我始终不能认同动不动就用斩首示众来凝聚军心稳固,这种行为简直是封建社会野蛮行径!”
林初袖看几人都没动,脑筋有点脱线:这本来就是封建社会好不好!嘿!早知道如此应该备个演讲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