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2日礼拜天,天气晴朗,郝允雁烧了粥摆到阳台上让女儿晒着太阳吃,弄堂里小贩穿来穿去叫唤着,削刀磨剪刀,郝允雁想到家里的菜刀钝了,便喊住磨刀人带着菜刀剪刀下去,一边候着,转眼又来了个卖棉花糖的,女儿在阳台上趴着喊妈妈要买,郝允雁大惊,说:“囡囡快下去,危险,姆妈一会带上来就是。Du00.coM”
王守财在房间里画未来分行自己经理办公室内部装修的图纸,对妻子说:“做任何大事都要未雨绸缪才行。”下午他们要去吴淞区把看中的房间买下,郝允雁穿整齐衣服说:“那你先设计着,我先将囡囡托给隔壁刘姐照看,顺便把我们买房的事告诉她,那间是二手房里面不用装修,我们今天买了明天就可以叫搬场公司来运家具,不得不说了,回来后我们就去,时间也不算早,你还得到宝顺洋行去取钱。”
他们要去的是吴淞区靠近未来宝顺洋行的一幢三层楼高的石库门房,是二楼两居室大房间,朝南,有阳台和新加建的拥有抽水马桶的公共卫生间,每层都有烧饭的地方,四周的环境破旧些,但王守财考虑的是这里今后的发展趋势,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离开自己未来的分行很近,唯一不足的是女儿学校远了许多,要换两辆有轨电车,他们算过一笔帐,现在王守财在南京路上班,离开家虽然也近,可是附近没有公交车,走到车站宝顺洋行也快到了,所以他上班每天坐黄包车十来分钟路程,每月花去的车费远远高于女儿坐有轨电车上课的钱,郝允雁说:“先生只管上班方便步行就到,中午也可以回家吃节剩好多钱,囡囡坐车过去上课还有剩余,反正我在家无事就每天接送她,不影响烧一天三顿饭的。”
郝允雁将女儿带到刘秋云家,她礼拜天不搓麻将,牌友休息天都在陪丈夫,她没有人陪在家做家务,没事的时候拿丈夫的照片出来看得发呆,要不就是儿子寄给她的信念念。郝允雁来敲门,她打开一看,热情的招呼道:“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平时刘姐叫得起劲,一到了礼拜天就关上门不见你踪影,晚上睡觉拈在一起不够白天也拈,不怕囡囡看见?”她说着见郝允雁领着女儿,便猜到自己的任务来了,没好气地问:“是不是又要双双出去潇洒啦?赶明儿你家王夹里借来用用,也陪陪我上街买了东西让他拎。”郝允雁没心情跟她开玩笑,不客气自己坐下,尴尬的望着刘秋云不知道话从何说起。刘秋云牢骚归牢骚发,对郝允雁让她帮的忙没有拒绝过,拉过她女儿王月韵对郝允雁说:“好了,我当保姆,你们放心去玩吧。”王月韵嘴巴快,忙说:“我爹爹姆妈不是去玩,我们以后有自己房子啦。”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刘秋云惊诧地望着郝允雁一时说不出话来,郝允雁低头不语,空气瞬间紧张起来。终于刘秋云忍不住问:“妹啊,囡囡讲的是真的?”郝允雁不情愿的点点头,说:“今天就去买房,三天前我们已经看好了一间,在吴淞区。”刘秋云着急地问:“你们怎么不事先跟我商量商量?这突然走了太伤感情了呢。”郝允雁鼻子一酸淌下眼泪,说:“囡囡慢慢要长大,大人小孩同一间房间不方便。”刘秋云忙说:“囡囡现在才七岁呀,以后大了以后说嘛,着什么急,我看你们不是有个屏风,过几年再买房子吧妹妹,求求你了,我喜欢跟你住一起,你要走了我怎么办?对了,这事你要早半年跟我说,唐先生这房间我就不租给沈家了。”
王守财画完设计图来到刘秋云家催妻子去买房,看到郝允雁哭哭啼啼的,笑着问:“怎么啦,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们以后还可以经常来窜门的呀,刘姐是吧?”刘秋云被王守财这不冷不热的话说得也不知怎么对付他了,赌气道:“好吧好吧,你们就快去吧,囡囡交给我了。”郝允雁慢慢站起来,像小孩子做错事情向母亲认错一般,怯生生地道:“刘姐别生气了,我们即便买好了房子一时半回也不会马上搬过去,这里多住几天的。”
王守财笑着赶紧拉妻子走,敷衍道:“好好好,快走吧,我还得去行里取钱去。”
他们走到楼梯半道,猛然听到背后一声内敛却又似无法控制的哭声,短暂而穿透人心,郝允雁狠狠心失魂落魄的继续往下走去,一路上唏嘘不停。王守财不满地说:“你们女人真是多愁善感,买间房屋也弄得动静这么大,难怪我早晨起来眼皮就跳个不完。”
王守财的钱是储蓄在宝顺洋行自己的行里,一时放在自己行里方便管理,二是比较放心,正值乱世时期,有的银行倒闭起来是没有征兆的,有时老板卷款逃之夭夭,有时一个金融谣言引来大量储户急兑,银行顷刻就垮塌被人收购了去,然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别想取到自己的存款,很不安全。他存的钱不少,有7000块左右,在当时的上海接近中产阶级,民国政府去年推行法币以来,其购买力一年间缩水百分之二十,今年下半年,市面上开始流行收购黄金,法币的价值受到严重冲击,有继续缩水的趋势,这也是王守财这个金融财务专家考虑到是必须把房子买进的时候了。
他们坐黄包车去宝顺洋行,路上看到闹哄哄的,有几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