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靖安的叔父齐霖只比他大六七岁,事实上,他们俩小时候的关系还挺不错的——那时候齐盛还在世,齐靖安好歹都是老爷子的长孙,故而齐盛的继夫人虞氏绝不可能怠慢他,更不会怂恿齐霖对他不友善,是以齐靖安犹且记得十一二岁的叔父跟年幼的他一起愉快玩耍的一些画面,那就是无忧无虑的童年啊。www.DU00.COm
然而便在齐靖安八岁的时候,齐盛忽然中风了,瘫哑在床、不能自理,趁此机会,虞氏猛地爆发了:她联合娘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了齐家上下,然后就把齐靖安的爹娘连同他一并赶离了齐家,几乎是连一个铜子儿也没让他们带走。
至于说齐靖安的父亲齐霈为什么会对继母的压迫全无还手之力?真要细细讲起来,那就又是一个挺长的故事了。简单来说,是由于齐盛有心让长子走科举出头的路子,所以并没让齐霈接触家里的生意,反而让虞氏的娘家人占据了盛宝粮行的重要职务,这才导致长子一家终被扫地出门……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有虞氏的暗手作祟,毕竟齐霖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早有筹谋也属正常。
总而言之,自齐盛中风以后,他的两个儿子就基本上是彻底断绝了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了。
再后来,齐靖安的爹娘接连因疫疾去世,十四五岁的他卷起包裹、离乡远游,跟齐家更是一丝联系也不剩了。原本齐靖安以为他再见齐霖之时,应该是“纵使相逢应不识”的,毕竟他们叔侄俩都有十来年没有正经见过面了。孰料现如今二十七八岁的齐霖只比青少年时期的他多出了两撇小胡子,样貌几乎没什么变化……
“叔父!”便在兴平城的府君、官吏和士绅们朝着夏侯宣作揖行礼的时候,齐靖安忽然出口唤了一声,目光直直地凝注于人群中的齐霖,说:“好久不见了,叔父。”
闹哄哄的城门口顿时静了下来,官吏士绅们都表情各异地看了看齐霖,再看了看齐靖安,最后全将目光“唰唰”地投向了夏侯宣:这是演的哪一出?
夏侯宣与齐靖安自有默契,见此情形,他眼睛一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自然而然地望向齐霖,夏侯宣笑吟吟道:“原来你就是靖安的叔父,那便也是我的叔父了……叔父,今日我们途径兴平,将要在此歇上一夜,不如就跟着叔父回家住吧,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齐霖呆住了,怔怔然道:“靖安?”他瞪大双眼打量着齐靖安,良久才既惊又喜地问:“你、你是……小苗苗?”
夏侯宣敏锐地察觉出齐霖神情中的那几分喜意并非装出来的,他心里对这位叔父的敌意顿时减弱了不少——看来他之前没听完齐靖安的故事就妄下结论,倒是有失偏颇了。
此外,齐霖对齐靖安的称呼……原来齐靖安一直不愿宣之于口的本名就是齐小苗么?夏侯宣在心里大笑了三声,面上也露出了些许促狭的神色。
余光瞥见夏侯宣的表情,齐靖安嘴角一抽,对着齐霖假笑道:“是啊,当然就是我了,不然还有谁会叫你叔父呢?”说着他顿了顿,又问:“祖父祖母可还好么?”
齐霖张口欲答,却又猛然闭上了嘴。他转而看向夏侯宣,迟疑道:“将军方才所言……请恕草民愚钝?”
“叔父大可不必如此见外,我跟靖安的关系很不一般。”夏侯宣微微一笑,话锋陡然一转,道:“不过,我们还是先回家里再行详谈罢,总不好堵在这城门口叙旧吧?”
“噢,噢!”齐霖连连点头,“将军说的是,我们先……嗯,先回家、回家再聊。”
夏侯宣欣然颔首,又说:“我跟靖安仓促归家,实在是叨扰叔父了。不知叔父能否妥善安置我这数百名弟兄?”他侧头示意了一□后的禁卫军们。
齐霖伸长脖子看了看那些盔甲精良、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卫军,暗暗咽了咽口水,然后他就继续点头,一个劲地说“可以可以”、“没问题没问题”……就这样,夏侯宣在诸多官吏士绅的各色目光注视下领队入城,浩浩荡荡地穿过大街、直奔齐家大宅而去,声势相当不小。
齐霖也弄了匹马来骑上,默默地跟在夏侯宣和齐靖安的身后,一边往家去、一边听他许久未见的侄儿向公主殿下介绍这兴平城的风俗人情——这一路上,齐霖其实有很多插口搭话的机会,因为齐靖安毕竟已经离开兴平多年了,对这里的了解哪能比得上生于斯长于斯的齐霖?
但齐霖的心里存着许多事、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堵住了他的喉咙口,所以他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直至一行人来到齐家大宅。
齐家大宅占地极广,光是府内的奴仆就多达上百人,客房也有大几十间,是以安排四五百禁卫军在此住下完全不成问题,最多就是弟兄们需要稍微挤一挤、打打地铺而已。
本来齐霖还有些担心禁卫军们会不会对打地铺有所不满、公主殿下又会不会借机找他的茬……结果全没有那些麻烦事:禁卫军纪律严明,连庭院里的花花草草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