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样坐着睡着了?
我当时可能就是坐在那儿睡着的,可是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却躺在老人的床上,那位盲眼老人已经不知了去向。择天记www.x5200.com我惺忪着眼睛走出屋子,我几乎找遍了渠首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但在我的感觉里,这里的每一件物体上都印满了盲眼老人的语言,那些语言就像那里随处可见的生机勃勃的青苔。
到后来你一直没有见到过那个盲人?
没有,但我知道他去哪里了。那天在我找遍渠首的很多地方之后,仍然没有见到他。我知道我不应该漏掉每一处可能找到他的地方。最后我沿着蓄水池东边的小道来到了通往渠首主要建筑底层的通道,通道的水泥台阶上同样长满了青苔,为了防止滑倒,我几乎是蹲着沿着一个又一个陡峭的台阶下到底部去的。在底部的正中间,有对长满红锈的铁门,铁门好像刚刚启开过,但铁门却从里面锁住了。我用手敲了敲,铁门发出嗡嗡的声响,这声音使我感到恐惧,我抬起头,天空在我的头顶上变得是那样窄小,我如同掉进了一口深井里,当时我的头发全都倒竖了起来,我哆哆嗦嗦地爬出那个通道,但我仍旧不死心,我又顺着那个唯一能通往渠首的天桥来到了二楼。二楼门上的锁已经锈死,我只好从一个破碎的窗子里爬进去。在这里,所有的窗玻璃都已经破碎,风从窗子里自由地来往。但当时我没有注意到这些,我只看到二楼的中间有一个修建时就留下的长方形的空洞,正常的情况下从这里可以看到楼底下也就是渠首底部的全部内容,但那天由于天空灰暗的缘故,我看到的只是一个黑洞,黑洞好像没有根底,加之空洞四周的栏杆都不存在了,我没有敢走近它的勇气,在我的感觉里有许多阴森森的气息从黑洞里冒出来,压迫得我不敢出气,我就那样哆哆嗦嗦地站着。透过眼前的窗子,我看到了空旷的河道,许多灰白的水气如雾一样在窗前飘过,这种情景使我有一种如同立身于悬崖峭壁之上的感觉。
那位盲人呢?
我不知道他的去向,或许,他走进了那个黑洞。
那后来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个活动的白房子。
活动的白房子?
对,活动的白房子。下面我就给你讲讲活动的白房子。
活动的白房子
实际上那天在我最初站到河堤上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那座活动的白房子,但由于这座活动的白房子偏离了我的视线,所以它最后才走进我的记忆里。在这里用记忆这个词不是太准确,是吧?应该说是思想里,或者说是现实里。
那天在我走出渠首的时候,我想我应该把身上的雨衣还给那个女人的女儿,我没有想到那个脸面很黑的女人那个浑身散发着腥气的女人竟和我是同一天出生的。我想我应该到那里去,那时我就有一种想再见她一次的强烈愿望。可是当我赶到她安放扳网的那段河道里的时候,那里却空无一人,只有那座孤单的塑料棚和那架在水里晃动的扳网。
我环视四周,河道里除了充满潮湿的空气就是灰暗的光线,我来到棚子里的兜床上坐下来,下决心等待那个女人的归来。在我等待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又一次对那个扳网发生了兴趣。我沿着泥泞小路来到扳网前,从空中垂下来的绳子使我想到被剪断的绳索。我站在扳网前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拉住了那根绳子,那根绳子湿漉漉的,如同握着一条水蛇。我用力拉动那根绳子,一边拉一边抬头看着那只被拔光了羽毛的肉鸟从我的头上飞下来,从绳子里挤压出来的水一滴一滴地落到我脸上,但我没有太在意,我第一次拉动扳网的新鲜感使我把一切都忘记了。扳网在我拉动的桅杆的带动下,慢慢地露出了水面,当网全部都露出水面时,我没有看到一条鱼或者一只蚂虾,在那网里我只看到了一截被河水泡得发白的肠子,那截肠子被一根麻绳牢牢地系在网中间,我想那东西一定是为了吸引鱼虾,可是我在网里没有看到一条活鱼。在我等待那个女人回来的过程中我一次次地把扳网放进水里又扳上来,但是我没有捕到一条鱼,在网里我看到的只是一些被流水冲来的杂草和被水泡发的木棍,一些被人吃剩的瓜皮和几只死老鼠,这使我感到失望。就在我对扳网失去兴趣的时候,我听到了有船桨击打河水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有一只小船从下游划过来,划船的就是我要等待的那个女人。
我丢掉手中的绳子,扳网就慢慢地滑进水里,我看着那个女人把船靠在岸边,从船上扔下来一只铁锚,她从船上跳下来,风一样地走过来,她说,你没走?
我说,没走,他们都走了。
你也应该走,你不应该留在这里。
我到哪里去呢?我没有地方可去。
你想待在这儿?这可没有什么好待的。她说着走回棚子,在床上坐下来。我拍了拍手跟过去在竹凳上坐下来对她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