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元芳素性恬淡,与他真正有交结的都是性格差不多的,若不是好友,人家说什么他也不放在心上,这件事,换了别人怕是挺不下来。
张元芳却压根没理他,只是在他头上很溺爱的抚了一下。
“惟功,惟功……”
院外传来七婶的叫声,叔侄两人相视一笑,都是站立了起来。
“你怎么还穿着这一身衣服?”
“咋了?”
“换上你那个什么麒麟服,快!”
惟功原本还想拒绝,不想穿那别扭人的服饰,但看到七婶凛然若杀鸡前的眼神,顿时醒悟,忙不迭跑到厢房去换衣服去了。
等他衣服刚换好重新出来时,院落里头,已经满满当当站了一院的人。
这里毕竟是英国公府的别院,门首进来是照壁,然后是东西对望的各三大间的厢房,正堂三间,从夹道进去是茅房,院落很大,站满的话最少能站小一百人,就这么着,院子里也是塞满了。
“给五哥儿道喜。”
“恭喜五哥儿。”
“这点东西是拿来给五哥儿得闲吃着玩儿。”
看到穿着一身麒麟服的惟功出来,忽啦啦就是跪下一地的人。
为首的就是满脸笑容的杨达,然后是李福成和李福保哥儿俩,再下来是赖大家的管家娘子,林瑞兴家的,杨达家的,大管家级别的是没过来,但杨达这些二管家来了好些,再有就是管家娘子,再下来是各房的执事,有脸面的大丫鬟,林林总总,插花儿似的站满了一地。各人跪下之后,都是满嘴的恭喜话语,脸上那种奉承的表情,打惟功进府之后,就是从来没有在这些下人的脸上看过。
突然之间,惟功就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他在皇极门受赐,穿着麒麟服出来,沿途多少个文武大勋,勋旧皇亲,有老有少,但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手捧诏旨,穿麒麟服,牵着御赐的御马出来,那种风光在当时他没有感受到太多。
但当此时,看到这么多奉迎自己的人,不论是长随还是家丁护院,或是打杂的,或是园丁,小厮,厨房里的,针线上的,奶子,管家执事和婆子们,这些人原本见着自己都是将头抬的高高的,根本不屑一顾的感觉,而在此时,他们却是黑压压跪了一地,向自己阿谀奉承,拍马屁套近乎。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变化!
在这一刻,也怪不得惟功有些头晕,甚至是飘飘然。大丈夫不可无权,眼前这种感觉,任何一个对权势有感觉,喜欢掌握自己命运并影响他人,有着雄心壮志和抱负的男儿汉,都会深感骄傲和自豪。
当然,惟功没有沉迷太久,他先扶起杨达,然后是李家哥儿俩这些有面子的执事,再又向那些管家婆子们致谢,向有脸面的大丫鬟们问好,称她们为姐姐,谢她们大驾光临。
嘴上十分客气,就使得院中的气氛越来越好,终于各人打开话匣子,将惟功狠狠夸了一通,一直闹了半个时辰之后,院中的人才全部散去。
“太闹了,太闹了。”
院中人全散去后,七叔拿着一卷书从上房出来,皱眉不已。
七婶嗔道:“跟你半辈子,不及今日这般风光……我当然不怨你什么,只是现下有惟功这个儿子,让他带契我这个娘也风光一下子,也不成?”
“成,成。”
张元芳大感狼狈,打算偃旗息鼓,重新折回上房去。
临行之前,他不禁问惟功:“这样的事,你喜欢么?”
“七叔,说实话吧,我喜欢。”若换了任何一人,惟功都不会说实话,但此时他对着七叔七婶,却是坦然道:“我喜欢这样的热闹,也喜欢做人上人的感觉。我喜欢有权力,掌握人的命运,说句烂俗的话吧,就是醉卧美人膝,笑掌天下权。”
“噗……”
张元芳将含在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忍不住笑的打跌。
连七婶都是笑道:“你这小孩子,这话你懂得是什么意思么,就拿来乱用。”
惟功也是讪讪的,张元芳笑过之后,却警告他道:“这般的话是不能乱说的,人听到了会拿来对付你。”
“是,七叔,在别人面前我会小心。”
“还有,小五,杨达他们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你现在有的这些成就,他们就来趋奉你,如果你再有更高的成就,张贵张福他们也会过来,你懂么?”
惟功淡然一笑,答道:“七叔,他们不过是墙头草罢了,我懂得的。打铁还要自身硬,我越往上走,趋奉的人就越多,但我会分的很清楚,有些人能用,有些人能交,有些人只是墙头草,听听奉承话儿就算完事。”
张元芳满意的点点头,一家子预备进上房吃晚饭,只是在惟功进房之后,张元芳猛然摇了摇头,心道:“小五这话说的十分精警,哪儿就烂俗了?当真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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