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
“对,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交易会也结束了。便下山,说不定还能赶回家过年。”
“不多留几天?”
“啊?”
“三日之后便是我继任神池宫宫主的大典,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希望你能够在场,可以么?”
面对着去除了素净装束,穿着一身红黑相间正统宫装的天山神姬,我多少有点儿不太适应,而当她抬起头来,向我发出了邀请的时候。我沉默了一下。想着自己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情急需要去做,犹豫了一下,然後说道:“其实我在不在场,并没有那么重要吧?”
“对你不重要,对我重要。”
天山神姬认真地说着话,我瞧见她那清澈如水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我一定来。”
瞧见我答应了下来,神姬白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微笑。然后又我道:“你跟我娘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感觉她对你似乎不太喜欢?”
我想起银姬宫主昨日招揽我时的情形,不觉有些尴尬,讪讪地笑道:“都是误会,误会……”
天山神姬此番过来找我,倒也不是单单为了向我发出邀请,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问我关于北疆王的情况,以及昨日他为何突然消失。
我问神姬,她母亲是怎么告诉她的,神姬摇头,说她一提起这事儿。娘亲就显得特别严肃。也不理她,让她心中一阵好奇,所以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就赶紧过来找我了解。
对于北疆王,神姬的感觉十分复杂,起初自然是一个禁忌话题,直到长大了,方才从别人的口中渐渐地知道了一些当年的情形,自己也有过一些猜度,而当她真正了解到自己的身世之后,其实对他恨意大过于亲近,觉得这般不能担当的男子,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娘亲,也做不得她的亲生爹爹,然而所有一切的印象,都在这几日发生了改变,当她名义上的父亲龙在田大举叛旗的事情,是北疆王撑起了整个局面来的。
若是没有北疆王,便联络不到阿史那将军和外宫诸多掌柜,也无法让我真心相助,而当北疆王一去不返之后,神姬的心头,方才真正地升起了思念的情绪来。
这情绪并不浓烈,淡然如水,然而却渗透入骨,让她午夜梦回之间,心中一阵疼。
听到了天山神姬的述说,我决定将我知道的北疆王告诉给她。
一个真实的北疆王,他好抽烟,喜烈酒,行事大大咧咧,无所顾忌,有着西北汉子那种慷慨直爽,也有着大男人心中那难以表达的小小柔情,他在外界,是名震天下的北疆王,是无数草原部落的守护神,坐镇西北的刀客,而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却是一个身负枷锁的单纯男人,在得知银姬宫主可能会有危险,明知道自己有血誓在身,回归必死,却也怀揣着对爱情的信仰和救赎,依然决绝地踏上了这条不归之路。
北疆王,自回到天山主峰博格达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此生便要了结于此了,然而他却没有半点犹豫,也从来不愿意说给他人知晓。
要不是生死时刻,我甚至都不知道三刀斩破天下的北疆王,其实就是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
而如今,北疆王离开了,他一刀斩破虚空,去将那恐怖的平衡石给破去,相比于蛇窟和虎啸野,野人林才是真正的恐怖之地,要没有北疆王的前往,即便是银姬宫主,也没有办法封堵住那迸出三大凶物的空间裂缝。
他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此刻虽然满目疮痍、但终究还是充满生机的神池宫,换来了余下之人的生存。
我复述着北疆王对龙在田的表达,以及临终时对银姬宫主的表白,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悲伤的情绪中,而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天山神姬,则哭得就像一个小孩子。
没人疼、没人爱,孤孤零零的一个小孩儿,在这冷漠的世间哭泣着……
我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然而伸到了一半,终究还是僵住了,没有多说两句宽慰的话语。
因为我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去说一些漂亮讨巧的话语。
神姬走后,我将自己关在房间很久,不吃饭,也不睡觉,小白狐儿叫门我也不回,便静静地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一会儿想逝去的北疆王,一会儿想起了或死或散去的一组兄弟,一会儿又想起神姬和小颜,一会儿却又想起了在神仙洞府中与李道子疗伤的时候,他抚摸着我的脑袋,严肃地说着:“你身负十八劫,是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啊……”
整整三天,我都没有出门,而是盘腿在床上,静静地思索着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生,想起了无数的过往,这是在以前行走之中所没有想过的事情,无数的悲欢离合、人间感悟都涌上了心头,感觉那酸甜苦辣咸,便化作具象一般地出现在舌根之处去,又缓缓地散于百骸之中。
那几天我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的重要,不光是对于自己,也是对于别人。
我认真地思索着生命的意义,思索着无数出现在我生命中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