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茂密的丛林,吝啬的洒下一点点光斑,照在到处都是虬绕树根和错乱杂石的森林里,也照在了正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钱向民身上,往日里很是讲究穿着形象的钱向民此刻很难得的穿着普通百姓的布衣,布衣上还到处都是泥土、青苔和污垢,污秽不堪,把本就相貌平平的钱向民衬托得更加猥琐。
大口喘着粗气艰难行进间,钱向民的脚下不知是绊到了树根还是藤条,突然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正在挥舞着挎刀开路的何二和秦三哥赶紧回头查看情况,又七手八脚的把娇生惯养的钱向民搀了坐起,再紧接着,痛苦而又绝望的哀嚎声音,也再一次在太行山余脉的崇山峻岭之中回荡了起来……
“我走不动了我不走了我不走了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走了这官我不当了,我要回家,我想回家我想我儿子,我想我媳妇,我想我的爱妾阿汀我想回家——”
“钱参军,钱参军,你冷静点,冷静点别叫那么大声,小心被突厥的斥候探马听到,要是让他们听到了,我们就完了”
“是啊,钱老爷,不能叫了,山里声音传得远,万一有突厥兵进山搜查,听到你的声音就麻烦了。”
不能怪咱们的钱参军没用无能,是咱们钱参军的运气实在太烂,离开了谯彭隋军的主力队伍先行北上后,咱们钱参军在官道上还算一路顺风,可是过了秀容县后,还没来得及接近忻口,咱们的钱参军就象率领少量骑兵北上抢功劳的李渊李大使一样,无比倒霉的碰上了突厥军队的游击哨骑,被贪图财物坐骑的突厥哨骑追着跑了一百多里,根本就没来得及和忻口的勤王军队会合,被突厥哨骑逼着直接逃向东北方的五台县方向,最后靠着有向导带路和一点点运气,钱参军一行三人虽然侥幸摆脱了突厥追杀,三匹坐骑却先后中箭而死和活生生累死,最后只能靠双腿走路。
顺便说一句,钱参军一行的三匹坐骑先后倒毙,归根结底也是怪陈应良的吝啬小气,因为根本不看好这次任务,也知道钱参军要走山路带不了坐骑,就舍不得拿什么神骏坐骑给钱参军等人骑乘,只给了钱参军等人三匹驽马代步——比陈应良当年从大兴骑到东都洛阳那匹驽马那要劣上三分,这样的坐骑自然禁不起太多的折腾。
坐骑都累死了,根本不想当这个差的钱参军当然又想半途而废,可是向导秦三哥仔细辨认了地形后,却告诉钱参军说这里已经是五台县的建安乡附近,距离五台县的县城已经不远,又考虑到后方已经有大量的突厥哨骑活动,钱参军这才又改了主意,领着秦三哥与何二继续往五台县赶来,想在县城里投宿休息,然后再考虑是否越过山脉潜往雁门城。——注意,是再考虑,咱们的钱参军可还没有忠心到那怕牺牲生命也要办成陈应良交代的任务。
投宿休息的理想很丰满,残酷血腥的现实却很骨感,钱参军一行步行向东,还没来得及看到五台的县城城墙,马上就又遭遇了突厥的游击哨骑,如果不是小匪兵何二机警和秦三哥熟悉这一带的地形道路,及时带着钱参军逃向北面的山林之中,咱们的钱参军肯定就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同时也是到了登上高地时,钱参军等人才目瞪口呆的看到,五台县的县城内部早已经是浓烟滚滚,城外旷野上到处都是百姓尸体,显然已经落入了突厥之手。
没办法了,没办法进城休息,也没办法走回头路了,别无选择之下,钱参军也只好听了小匪兵何二的建议,干脆直接走山路北上雁门城,如此一来既可以避如凶如豺狼的突厥骑兵,说不定还能真的摸到雁门城下,把陈应良的奏章送进城内——还好,奏章没丢,一直被钱参军贴身藏着,于粮和替换的牧民衣服也还在何二与秦三哥身上背着,于粮的数量虽然不多,省着点却还是有希望支撑到赶到雁门城下。
闲话扯远,言归正传,好说歹说了许久,咱们的钱参军才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停止了哭泣叫喊,抹着眼泪抽泣问,“我们还要走多远,才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休息?”
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本地人秦三哥,临时招募来的秦山哥用挎刀指住了前面的山梁,介绍道:“老爷放心,没多远了,翻过了那座山,就是通往我老家滩头村的山路,到了那里路就能好走些,再到了滩头村我们就可以休息过夜,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滩头村是在深山里,应该没突厥去劫掠。”
绝望的看了一眼那道高耸的山梁,咱们的钱参军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那走吧,何二,你扶着我点。”
就这样,在小匪兵何二的搀扶下,咱们的钱参军又哭哭啼啼的上路了,一瘸一拐又一步三滑的上路了,时不时的停下来休息休息,也时不时的哀叹当官太难,为了一点少得可怜的薪俸禄米得吃这样的苦,更不断抱怨自己的运气太烂,偏偏碰上了陈应良这样的狠毒上司,无情上官,那副伤心痛苦的模样,连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落泪。秦三哥和何二则是不断的低声安慰,劝说钱参军往好处想,多想想把奏章送进了雁门城里后,会得什么样的丰厚赏赐。
赏赐再丰厚也和胸无大志的钱参军无关,有家有室的钱参军最大的愿望是活着回家,目前的理想是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