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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姐,叨扰了。”
元沂坐在歌兮的对面,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并未抬头,而是手下不停泡着功夫茶。
这个时代其实还没有出现功夫茶,这一套茶具都是歌兮自己画图制作的,但是元沂却很熟悉,因为七年之前,还是个小孩子的歌兮就为他煮过茶。
行云流水的动作透着一股优雅与灵动,元沂在这些动作里慢慢静下心来,心里已经没有开始的浮躁与焦虑,只是觉得很庆幸,能再见到她,真的太好了。
两人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元沂抬眼瞟了一瞟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婢子,不用说,这一定是元旭派来监视歌兮的奴才。
而且,虽然元沂的双腿不便利,他的六识过人,听着风中传过来的??动静,就知道,在这附近的监视的人不下十数人。
两人静静地品茶,如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闲聊,内容也不过是时下的风景如何、远处飘来的丝竹之声如何悦耳等等。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良辰便轻轻咳嗽了一下,意在提醒歌兮,主上给的时间到了。
元沂有太多太多话想跟歌兮说,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他沉吟了了一瞬,拿出随身的一管玉箫,放置唇边,缓缓吹了起来。
萧声**悱恻,寄托了他的愁绪与惆怅,柳岸飘絮,碧波粼粼,和煦清风,还有席地而坐的华服公子与明丽如花蕾的少女,画面美好得犹如一幅隽永的画卷。
……一曲毕,元沂将玉箫放下,抬眸注视着歌兮道,“沂无长物,以曲为礼,赠陈小姐。”
歌兮的唇角轻翘,“多谢。”
茶凉了,凉亭里只剩下了歌兮与良辰美景,元旭施施然走过来,在歌兮的面前坐下,用折扇抬起歌兮的下巴,戏谑道,“小刺猬,与情郎会完面了?”
歌兮别开下巴,不愿意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只说了一句,“阿大来消息了,他们来了。”
他们,指的是她花了大力气设圈套去捕捉的两个人——她的亲爹上官少卿,与供奉在太庙的元煜太子,这可是两个“死人”哪。
元旭神色不变,端起歌兮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那就要恭喜你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歌兮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语含深意地说,“你也一样。”
元旭当初告诉歌兮她生父尚在人世,将那么不堪的真相悉数告知她,并且给她人力物力财力去布局,并不是他那么善良正义,而是他有着必须那么做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元煜太子。
元煜太子与元旭同岁,仅仅因为他是先帝原配所出,先帝给予他的宠爱与关注,其他所有的儿子加起来都比不上他。
元旭对元煜太子的憎恨是从小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小时候一起习字,元煜总能得到先皇的亲自指点,甚至是先皇手把手地教授,而元旭呢,满是希冀地捧着自己练了上千遍的大字给父亲,得到的不过是匆匆一瞥,和定例的打赏,每当看到坐在先皇怀里的元煜,他羡慕得心口都疼。
就这样在各种不公平里长大,元旭还要经常被先皇叫去站御书房的走廊,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却要站在屋檐下受出出进进的文臣武将和内侍宫女的暗地嘲笑,先皇用这种方式来警告他,你再有才华也要谨记,皇位是元煜的,不要妄想觊觎。
再后来,无意间让元旭得知了元煜对上官少卿的情谊,还有什么比这更荒谬可笑的吗?一个从出生就被父亲寄予了全部厚望的储君,居然是一个爱着男人的断袖!
于是元旭将这个消息很巧妙地透给了先帝,先帝震怒之下却依然没有对元煜做出该有惩罚,而是将怒火撒向了正在边关打仗的上官少卿。
先帝出动了死士要上官少卿的命,元煜为了救心上人,不惜在大婚之日奔袭边境,并且以死相逼要先帝放他们一条生路,元旭以为元煜会就此完蛋,会与上官少卿双双死在先帝的怒火下,谁知道爱子如命的先帝竟成全了他们俩,让他们先后“死掉”,实际上远远地让他们去了安全的地方。
但是对于知道内情的元旭就没有如此幸运了,先是被安上了一个在大行太子丧期行为不检的名头,再逼着连面都没有见到太子的太子妃上吊,于是一个可信的“内幕”就此诞生——二皇子在太子大婚之夜强|奸了太子妃,太子被气得出家,太子妃不堪受辱便上了吊了!
可怜元旭,为着给元煜遮羞,被先帝圈禁在一方小院子里,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就连他的生母,因着他的关系,一度被贬至掖庭,做出罪奴侍婢才会做的活计。
这样的恨,如何能释怀?
元旭将歌兮往怀里一带,将下巴抵着她的肩窝,语气森然,“小刺猬,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孤的底限,孤可不是你的小情郎元沂,冒犯了孤,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说完他就将歌兮往地下一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些茶具很碍眼,砸了。”
他身后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抽出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