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邝子墨手中的动作略为一停,“这样,这个名字倒是有趣。”
歌兮微微一抬头便撞入那人探究的目光中,忙低下头时听见那公子起身下榻,竟是直直地走到了自己身边。
歌兮将头低得更低,邝子墨有些好笑地柔声说道,“本公子莫不是洪水猛兽?竟让你如此害怕?又或者,这是心虚的表现?”
歌兮思索着要如何应答,那厢却是递过一把玉梳子,“来,替本公子梳髻。”
错愕地抬起头,那人早施施然地赤着脚走向了铜镜。
“怎么还不快过来。”他懒懒地回眸,唇角带着似喜非喜的笑意。
“是。”歌兮快步上前。
良久,屋内静谧地只剩下细碎的梳发的声音。
“有人说,本公子这发丝比女子的还好看。”邝子墨开口打破了这死静,偌大的铜镜里映出一张带着一丝慵懒的俊美脸孔,以及一张写满错愕的少年的脸。
“哦,是,”歌兮谦恭地低下头,捏着他一束柔软发丝的小手却是一颤,“公子的脸还比女人的好看呢。”
邝子墨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好,说的好,本公子有赏。”
歌兮只觉眼角抽得厉害,想不到也不过是几年不见,记忆中老成的小少年居然变成了如此模样,这么褒贬分明的话他不会听不出来,还有赏,他不会真当她在夸奖他的“貌美如花”吧?也好,总比赏她两个锅贴好。
可当她笑盈盈地摊开手要赏时,她便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厮赏的居然是适才他把玩的两个冰球。
“谢邝公子赏。”歌兮捧着那两个冰球哭笑不得。
正要找机会把手中的冰坨子给扔了,借着阳光一看,那个通体透明的冰球上竟然刻满了画——
一幅是一个瘦高的男子却和千手观音一般长满了手,每只手中都攥着一件奇珍异宝;一幅是一男一女,身材魁梧样貌凶恶,一人拿了一把大刀,刀下是人头与断肢;一幅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汉,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着手里的活计,他脚边是是一些奇怪的弓弩;一幅是一个和尚手持长矛将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扎了个对穿……
歌兮看着这些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
她手下有一批奇人异士,妙手门的神偷,曾经的鸳鸯盗匪,还有专攻武器的能匠千机,以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破戒和尚,都是元旭安排给她的护卫,用元旭的话说,这些人,是她的爪牙、屠刀,还有武器。
除却元旭的一些心腹,极少有人知道自己以及这些人的存在,但是没有想到,眼前人居然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将自己的班底调查得清清楚楚。
歌兮的眼眸冷下来,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齐恪,你什么意思?”
邝子墨拿了一方沾了药水的帕子过来,细细地她脸上揩拭,歌兮没有拒绝,任凭他在自己脸上动作。
终于将她脸上的易容擦掉,邝子墨,不,应该说是齐恪,他轻轻拂过歌兮眉心的那颗胭脂痣,眉峰蹙起,又很快松开,“果然是你,歌兮。”
他脸上的喜意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荡然无踪,“我找了足足七年,你可知道;我母亲为你担心了足足七年,你可知道?”
“从内陆到沿海,从京都到漠北,齐家商队去到哪,就找你到哪,这些,你可知道?”
“你为什么会在青|楼里,为什么身边还有这么多的江湖人士?”
齐恪能查到她身边那些人,其实很侥幸,因为恰好有人认识其中的能匠千机,但再查下去,却是什么也查不到,齐恪很疑惑,也很为她担忧,印象中那个小小的女童,本应该是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上官家被抄家之后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歌兮却是冷冷地看着他,伸手抚开他的指尖,“我同齐公子的关系也仅仅只是几面之缘,要说有关系的人,是我母与邝夫人,我母已逝,那么这层关系也淡薄了,你觉得你们齐家为我作了许多,那也是因为我母的关系,既然如此,你便向她讨要好了。”
她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停下,“看在当初你替我送药的情分,我给你一句忠告,速速离开西北,不要招惹不该惹的人。”
“还有,不要再试图查找我的过去,好奇心,带来的很可能是灾祸!”
齐恪怔愕在原地,看着那个消失在走廊的背影,怅然若失。
金童捂着木童的嘴从房梁上飞身下来,木童拍开了金童的手就大叫起来,“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公子你当初为了帮她送药差点连命都丢在京都,她居然敢这样说?!畜生!畜生!”
齐恪抬眼扫过来,金童立刻点了木童的哑穴,并且扛起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火速退离小院。
齐恪坐在了铜镜前,拿起刚才歌兮替他梳发的玉梳子,这把梳子是当年上官家被抄之后,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一个逃奴手里得来的,这是歌兮生母,上官家三夫人的遗物。
遗物还在,故人也找到了,可是,一切都变了……
想起那孩子混迹青|楼,身边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