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依旧歇在驿站,元沂躺在床榻之上久久不能入眠。
预知的能力?来自现代的陆小西?
他眼眸幽深,好像一个无聊的试探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呢。
元煜皇兄教过他御人之道,他说,元沂,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所有的人,包括身体残缺的内侍奴几、奴颜献媚的小人、还有那些一根筋只知道圣贤书的愣头青书生、以及在人背后碎嘴搬弄是非的仆妇婆子,都是有他们的长处和短处的,只要他有我等需要的能力,就可以为我所用,知道吗?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抓得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但是如果这些猫儿不听话,你就可以拔掉他们的爪牙,鞭抽铁烙,总有让他们驯服的办法,再不济,就杀掉这些猫,另寻找其他的猫。
当时自己说,皇兄,元沂怕是用不到您所授的课业。
错了,六弟,元煜当时捏着黑棋,稳稳地落在天元的位置,皇兄教你的这些你终究会用到的,因为你身在皇家,你以为你在圈子之外,实际上谁也逃脱不了宿命。
那皇兄,元沂生来身份高贵却天生残疾,请问我的宿命就是做一个谁见了都要行礼却谁都不会真正敬畏的废物王爷吗?我学这些何用?!
元沂,元煜太子看向他,真正强大的人,即使是双手双脚残疾,一样能让万民匍匐在地像崇拜神祗一样敬畏。
我们元家的子孙,没有一个是废物。
元沂阖上眼睛,不再回想那些已经过去的往事。
上官歌兮,不管你来自何方,也不管你究竟是怎么人,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预知的能力,呵呵,还真的是奇货可居啊……
次日清晨,穆承嗣还是没有给上官家七小姐换马车,不过她也无所谓,因为她不是找到了“老乡”么,什么新马车都是浮云。
一路上,歌兮都拉着元沂叽叽呱呱地说话,当然,说的人是她,而安静地听着的人是元沂。
“护心镜你准备了没有?”歌兮蹬掉了靴子,一双白生生的小脚踩着黑狐裘上,现在已经过了好多座城池了,也就是离京城、离皇帝的掌控越来越远了。
穆承嗣现在虽然还不会动手,但离京城远一分,他对宗室的态度也更明朗一分。
那些纨绔子弟本来就没有受过什么苦,即使这次任务是送葬,这一路上也免不了和自己男装打扮的侍女胡混,每到一处城池就要玩乐一番,先前还是对这些送葬的宗室子弟很客气,现在却是越来越不耐烦,几次都驳斥了公子们在城池里暂歇两日休整一番的要求。
歌兮想,他大概是有些迫不及待了,毕竟是当了多年的囚徒,即便是衣食无忧还地位崇高的囚徒,那也是囚徒。
元沂的视线落到歌兮的脚踝上,吐出五个字,“把靴子穿上。”
歌兮撇撇嘴,不理会他,反而是在自己设计娘亲缝制的羊皮小袋里找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喏,这个给你。”
元沂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皱眉看向歌兮,意思很明显,这是什么东西?
歌兮嘿嘿一笑,双手一抖,一件很有“维多利亚的秘密”风格的金丝软甲胸罩就出现在元沂眼前,“这个玩意的本身据说是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哦,就是上官少卿的物品,我娘亲在临出发的时候给我改了成了一件贴身的小背心,我是用不着,可是你有一劫,我就把它改成了护心胸衣。”
她说着偷偷瞄了元沂一眼,少年脸上很平静,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感动,无比淡定。
歌兮在心里为他点了一个赞,倒是为自己的恶趣味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是很无奈啊,我真的不想把它做得这么猥琐的,我知道这种胸罩造型有些忒那什么了……可是你想想我现在的小身板才多大啊,材料有限,真的是材料有限……”
元沂一言不发地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解释着,原本准备向那件奇特的护身软甲伸过去的手也缩了回来,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滔滔不绝的歌兮,低声说,“我有防备,你的这件……你自己用也可。”
歌兮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拿着“护身胸罩”在自己的小身板上套了套,“啊,不是吧,我穿?我还没有发育好不好……”
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元沂眼眸更幽暗,原来这东西是这么穿的……
中午在路边的客栈用的膳食,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宗室子弟们怨声载道,元沂因为身体不便,照例是在马车里吃,歌兮这些日子也不敢触穆承嗣的霉头,也赖在马车里同元沂一起用膳。
“菜蔬要多吃一点,这个野味也还味道不错……”歌兮一面动着筷子,一面点评着。
元沂不紧不慢地用着膳食,动作无不优美高雅,一开始他也觉得这个小孩很聒噪,但是每每她都会讲出一些很独特很稀奇的话来,比如说“营养搭配”、“胆固醇”、“维生素”这样的词汇,她大概,是把自己当成和她一个世界来的人了,这样也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两人用好了膳,大队伍又休整了一下,穆承嗣便指挥着众人开拔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