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歌兮跪坐在蒲团上,低垂着双眸,给大长公主柔婉烧纸钱。
“七小姐,您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厨房给您温一盏燕窝来?您看着夜也深了,您先去歇一歇吧。”
说话的人是福长生,他是福德寿派来照顾歌兮的,和他一同派到驸马府上的内侍和宫女一共有二十人,他的品阶其实并不是这群人理最高的,但是他是福德寿的义子,大家都自觉地唯他马首是瞻。
在歌兮身侧伺候着的几个宫女也是满含希冀地看向这个小人儿,这夜黑风高冷风嗖嗖,灵堂里阴森得可怕,守着这一具硕大的棺木吓都要吓死了,最可怕的还是长公主殿下可是死于自杀,肯定是一肚子怨气,要是她老人家想不开想拉几个人下去陪她可怎么得了?
而且,那些宫女们悄悄抬头看外面,刚才还好像隐隐约约听到女人的叫喊,莫不是……
她们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继续联想下去。
“福长生,”歌兮烧尽了手里的纸钱,抬眼看向那具摆放着大长公主尸身的棺木,问,“你怕死人吗?”
福长生愣了一下,在歌兮身边跪坐下来,恭顺地回答,“回禀七小姐,奴不怕,对于逝者还有鬼神,奴的父母告诫奴,要怀抱着敬畏之心。”
“哦?”歌兮很有趣味地看了这个年轻的内侍一眼。
福长生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敷衍,而是很认真地继续回答,“因为逝者也好,神灵也好,都在天上,他们不会谤人、毁人、害人,与他们比起来,活人才可怕。”
歌兮不由地高看了福长生一眼,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内侍居然还能说出这种有见识的话,她点了点头,火盆里的火光映在她小小脸颊上,“福长生,你很好。”
福长生忙鞠身行礼,他恭敬的模样让身后那些宫女内侍们都撇嘴暗嘲,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而已,她真的听得懂吗?用得着这么巴结吗?
“你说的没有错啊,活人可比死人要可怕得多。”歌兮喃喃,她看着大长公主的棺木叹了一口气,突然扭头对福长生说,“麻烦你给我准备一些东西来。”
不一会,福长生等人就把歌兮要准备的好的东西拿了过来,他被歌兮指挥得团团转,拎着一个笨重的细长口铜壶给地上大大小小的杯子茶盏注水,帮忙的宫女多嘴小声地问了一句,“七小姐要这些干什么?”
其实福长生也不知道,他只能叮嘱着众人,“小心点,别碰倒了。”
大大小小的瓷杯、茶盏、大碗里面都注入了不同的水,歌兮敛容整袍,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对着面前的棺木朗声说道,“柔婉表姐,小妹歌兮,送你一首《安魂曲》,聊以慰藉。”
歌兮伸出一双白嫩嫩的小手,福长生会意,忙把准备的一双银筷双手递过去。
“铛!”
银筷轻轻击叩在杯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随着那双小手的缓缓敲击,奇异又直击人内心深处的乐声在她的指尖流淌出来。歌兮唱得是莫扎特晚年谱的《安魂曲》,她唱得词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但是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首安魂弥撒曲的庄严肃穆与祥和之中,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首曲子所带来的抚慰人心的宁静。
大驸马穆承嗣走在回廊上,忽然停住了脚。
侍卫头目抬眼见灵堂里的情景,面露讶异的同时询问自己的主子,“七小姐年幼胡闹,您看是不是要请她回去休息?”
“不必,”穆承嗣挥了挥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那个小小的人儿,“随她去,呵,上官少卿的这个遗腹子倒是有几分意思。这次送葬的人选定下来,有这个女娃娃没有?”
“回主子,有的,除了这位表小姐,还有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元沂?那个残废?”
“回主子,是的,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宗室的旁支。”
“哼,老匹夫把自己的废物儿子都拿出来用了,也是,他们元家除了元?一褂械闩瓮分?猓?渌?囊?淳褪撬懒艘?淳褪遣蟹希?媸强杀?商景 !蹦鲁兴贸胺淼匾恍Α?p> 侍卫头目低着头不敢接话,又听到了穆承嗣阴测测的声音。
“这小东西有点意思,除了那个残废,原本本世子还想用他们几个血祭旗的,现在看来,留下来玩玩也不错。”
侍卫头目心里一咯噔,不由地去看远处那个披着麻衣一身孝服的小女孩,心里涌上一丝悲悯:要知道自己主子看起来是温文尔雅的一个贵公子,实际上幼年的软禁生活已经让他的个性都扭曲了,行事狠辣不说,对女子更是视为玩物,这些年来被他折磨儿而死的少女尸体堆积起来怕是有一座小山丘那么高!虽然目前看着他还没有娈童的癖好,还是落在他手里绝对是生不如死!
“是,主子。”
穆承嗣大步走向灵堂,歌兮的《安魂曲》也收了最后一个尾音。
“好曲子。”他轻佻地在歌兮对面坐下来,好似他所处的地方不是自己发妻的灵堂,而是乐坊勾栏。
“叮!”
歌兮拿着银筷在瓷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