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十二月三十,霍飞虎率领两万亲兵悍然发动突袭,金辽军事重地大岭城告破,阿普尔溃败逃亡。
大樊与金辽恶战一月之久,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捷报。消息一出,举国沸腾。
新年的第一天,苏绚从昏迷中苏醒。屋外喧嚣一片,人声炮竹声不绝于耳。屋内无人,苏绚撑起身子茫然四顾。脑海中的那些事,那些人,琐碎飘散的片段逐渐拼凑成完整的记忆,一觉醒来,她却有股犹如隔世的错觉。
苏绚几乎是下意识地掀开被褥就要下床,脚一触地便牵动了腿部伤口,“扑通”一声栽倒下去。屋外守门的士兵听到声响进屋查看,瞧见苏绚狼狈的样当即吓得一跳。
片刻后霍飞虎来了。霍徽、韩海英及王衡韩婉清也来了。
苏绚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只抓着霍飞虎喃喃问道:“小哥呢?他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他……”
霍飞虎按着她的肩膀想让她安静下来,沉声道:“他在别处,我带你去。”
苏绚站在屋外,远远地朝那屋内看了一眼便立时停住脚步。她的眼神迷惘而空洞,怔怔地看着屋内的一口棺木,无意识地想往后退:“带我来这里作甚……我要见小哥……”
“他就在里面。”霍飞虎低声道:“别难过。”
“你别想骗我。”苏绚冷冷道:“小哥一定还没有回来。就算里面的人长得再像也不是他,小哥不会死的!”
王衡在一旁站了许久,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道:“小姐,棺材里的确实是他,我们所有人都看过了。他身中三箭一刀,回到兼城的时候已经去了。”
苏绚嗤笑道:“你们都是蠢货,被他骗了。”
鹿儿从那屋里出来,苏绚愣了愣,诧异道:“你们何时回来的。”
“昨日。”鹿儿道。
赵一捧着郑三的遗物呈到苏绚面前,悲痛道:“小姐!请让属下替三弟报仇!”
“一群蠢货。他还没死呢。那屋里的是谁,埋了罢。郑三那厮不定是被辽军俘去了,这点雕虫小技都是本小姐玩剩下的,别想随便找个人就能骗我。”
“小姐……”
苏绚勃然吼道:“哭甚么!不过是个替身而已有甚好哭的!仗还没打完!把你们的眼泪都给我收着!”
所有人都看着她,赵一几人更是被她吼得愣住了。
苏绚喘着气不再言语,让鹿儿扶着回屋歇息。
今夜是大年初一,府内设了酒宴庆祝新年。辽军这次遭受重创以至元气大伤,料想一时半会也不会来夺城。入夜后城内灯火通明,鞭炮声啪啪作响。节日的气氛多多少少掩去了一些战争带来的沉痛与悲伤。
苏绚抱着双膝在床上发呆,对屋外的世界充耳不闻。
少顷,赵一前来通报,说是王衡来了。
苏绚漠然看他一眼,冷冷道:“你来作甚。”
王衡笑道:“今夜府里设宴,王爷差末将来,唤小姐一块吃顿饭。”
苏绚道:“我方才吃过,这就不去了。替我谢谢霍老王爷好意,我心领了。”
王衡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道:“小姐还在生末将的气对罢。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末将一直想找个机会与小姐陪不是,那时我都说的气话,做不得数的……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这节骨眼上,末将也知道小姐心里难受……”
苏绚嘴角弯成讥削的弧度,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一哂道:“我其实也没生你的气。你与霍将军情同手足,自然万事都向着他那处思考,我能理解的。”
王衡眼中透着一股兴奋的光芒:“小姐真不生气了?那、那咱就像以前那样……您使唤我罢,骂我,揍我罢……”
苏绚哭笑不得道:“行了。”
王衡嘿嘿傻笑,乐得没边儿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又道:“老王爷瞧着也挺喜欢小姐的,要不就……”
苏绚疲惫道:“可我真是乏得很,脚很疼,反正日后相处的机会多得是,也不差这一顿饭对罢。”
王衡担忧道:“小姐无碍罢?要不末将去把军医叫来?”
苏绚笑道:“我想歇会。”
王衡忙道:“那小姐好生歇着,末将回去禀明王爷。”
苏绚目送他出了门,面无表情地躺下,被褥中一双手死死握着,仿佛把所有仇恨都攒在手中,欲图将其捏得粉碎。
然片刻之后,霍飞虎来了。
苏绚麻木地看着他,霍飞虎道:“二叔想与你聊聊。”
苏绚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甚么。”
霍飞虎沉默不答,苏绚轻声道:“我现在,只想杀人。”
霍飞虎抬手捂住她的眼,另一手细细地抚着她的脸,沉声道:“他已经死了。”
“不。”苏绚笑道:“他活着呢。他还等着我去救他。”
不久后两人出现在宴席中。
王衡心中一叹,心想果然还是要将军亲自出马才行啊。
霍徽朗声一笑,显然是对苏绚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