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樊国有史以来,来得最早且最诡异的一个冬天。在阴沉晦黯的天色中,出口的白气几乎立即凝成了冰霜。十一月的第一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苏绚跺了跺脚,暗暗咒骂这该死的贼老天。
工部主事罗和盛还在沉重地向皇甫麟汇报北疆各地雪灾灾情。突如其来地极端天气使北疆各地上千人冻死,庄稼、牲口无一不受影响,百姓损失严重。樊丹城周遭县镇也受雪灾的影响,不断出现冻死人的情况。
罗和盛还谏言道,陛下应严防某些商户趁着灾情大发横财,囤粮不卖,肆意抬价。若遇此情请务必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皇甫麟紧皱的眉头从始至终都没有舒展过,阴沉着脸听完奏折,开口道:“罗卿、白卿,孤命你二人兵分两路前往北疆两省跟进赈灾及粮草下放之事。唐卿随行前去,若在途中查出渎职官员,罪可当诛之人,便就地正法,无需禀奏。”
罗和盛、白斌、唐渭肃容跪道:“臣等定不辜负陛下所托!”
皇甫麟冷声道:“众卿可还有本要奏。”
一殿寂静。
退朝。
官员们陆陆续续地退出承恩殿。殿外细雨飘飞,当真是冷要到骨子里去了。
苏绚搓了搓手,冷得直哆嗦。
傅清追上来,喊道:“苏大人。”
苏绚道:“傅统领有事么?”
傅清张了张嘴,瞧见她的脸,利索地解下外套,道:“怎冻得脸都青了,来,先捂着。”
苏绚笑容有些僵硬:“不用了,多谢傅统领好意。”心想你有事就快说吧,别磨磨蹭蹭的了!
傅清本想与她谈谈三军供暖之事,但看她面色不佳挺难受的模样,当即又把话咽了回去。
傅清道:“外头太冷,还是先回府暖暖再说罢。”
苏绚呵了两口气,感激地点了点头。
两人顺路走在一块,霍飞虎阔步轻而易举地赶了上来。
傅清朝他打招呼:“霍将军。”
霍飞虎沉默点头,苏绚头也不抬,道:“将军早上好。”
傅清道:“苏大人脸色不佳,想必是感染了风寒,得多注意身子才是啊。”
苏绚道:“多谢傅统领关心,我很……阿嚏——!”
霍飞虎皱了皱眉,解下裘皮大衣将她裹住。大衣带着霍飞虎高热的体温把苏绚惊了一下。
苏绚扭了扭身体试图挣脱出去,客气道:“多谢将军,不用了。”
霍飞虎长臂一揽将她护紧,不悦道:“听话,别动。”
苏绚:“……”
苏绚在心里默默吐槽,不动怎么走路,你来试试。同时脸上愈发滚烫,从耳尖一路飚红。
傅清识趣地举目四望,忽地道:“啊,我突然想起还有别的事,你们先走罢。”
苏绚在心里抓狂:“靠!”
两人默默走了一路,苏绚垂头看地面,忽然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把她下了一跳。
那手掌略微粗糙干燥,冰凉地触上她滚烫的额头,让苏绚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霍飞虎漠然道:“你发烧了。”
苏绚脑子嗡嗡作响,在心里下意识地反驳:“你才发骚了。”
霍飞虎道:“去太医院。”
苏绚固执道:“不去。”说罢还未来得及挣扎,便两眼发黑,软绵绵地昏倒了。
霍飞虎抱起苏绚,这才发现她被冻得嘴唇发紫,缩在裘衣中瑟瑟发抖。
霍飞虎风风火火地把她抱到太医院,太医院里的御医被他阴骛的脸色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给苏绚瞧病。
苏绚昏昏沉沉地又醒了,御医温声道:“大人,啊——”
苏绚两眼无神,伸出舌头让看了舌苔。
御医认真瞧了片刻,问苏绚:“大人感觉如何?”
苏绚嗡声嗡气地道:“嗓子疼……头疼……哪儿都疼呜……”
老太医捋须点了点头,躬身朝霍飞虎道:“回将军,大人是受了风寒,只需服下两碗麻黄附子细辛汤,出一身大汗,排出体内寒气,再好好歇息一日便可痊愈了。”
老御医说完等了半天没听到他有别的指示,便躬身退下了。
霍飞虎静静看了她一会,忍不住伸手又往她额头探了探。苏绚不舒服地往被窝里缩了缩,喃喃不清地开始说胡话。
她烧得浑身滚烫,意识一片混沌。唯一的记忆就是后来,她趴在霍飞虎背后,他干净的脖颈很性感,带着好闻的肌肤气息。她的侧脸贴着霍飞虎的脖颈一侧,心里好似有种贪恋,希望那一刻无限漫长永远不会过去。
那种感觉,令她恐惧,令她无所适从,却深深刻在了她心里。
苏绚睡了一天,捂出了一身汗。入夜时方醒了过来,意识清醒些许。舒服了点儿,嗓子也没那么疼了,感觉又活过来了。
苏绚扭了扭脖子,正欲喊人来伺候,直觉灵敏的她立时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