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知了还在没完没了的叫着,空气中浮动着躁动的因子,可外院的书斋里很安静,孟明远和先生坐在棋盘两边,各执一子凝神对弈。
孟明远此时尚没有正式学过围棋,只是闲时自己翻着棋谱自娱自乐,今天写完了一篇大字,先生一时兴起,一人对弈无趣,便叫了他过来当陪衬,也有顺便瞧瞧他天分的意思。
围棋之道博大精深,孟明远又是初窥门径,自然不是自家先生的对手。
不过,先生看着棋盘上两人的棋势摸着自己颔下的三绺青须甚为满意的点头,“不错,二少爷心思稳重,谋定而后动,天分极大,必是善谋势者,。”
孟明远听着庐山瀑布汗,总觉得这个看着很有几分学者气质的先生对自己的评价过高,他不过就是自己翻着棋谱瞎学了一些,下得时候也是随性而为,他压根就不认为自己能得什么好评,输是百分百没跑的。而他自己也确定输了,但先生对他的天分却似乎过于乐观了。
“先生过誉了,学生不敢当先生如此夸奖。”期望过高,我怕你失望也愈狠。
先生笑着捡子,不以为然的道:“来来,陪我再下一盘。”
孟明远心中苦笑,只好也捡回棋子,重新开始。
落下一子的同时,先生状似随意的说道:“孝弟者也,其为仁之本与。”
孟明远先是一愣,尔后恍然,先生大概是听说内院里的事了,他心里嘲弄的一笑,微一思索,便道:“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
先生眼睛为之一亮,欣慰的点头,“难得难得,难得你小小年纪不但领悟这些道理,更懂得身体力行,如今为师则不必替你忧心了。”
“学生鲁莽了。”
“非也。”先生世外高人般一笑,又轻松落下一子,“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但也要弟子自身争气,否则,便也只落个对牛弹琴,无语感叹之境。”孟府大少爷天资不错,本也是可造就之材,可惜却眼见就要毁于后宅妇人之手,奈何他只是孟府的坐馆先生,有些事也只能长叹一声。好在,眼前这位孟府的二少爷,无嫡子骄纵之气,心性沉稳,淡泊,胸中又藏有一股浩然之气,长此以往,来日必是大才之用。他虽与仕途功名无缘,但若能教出一个这样的学生来,老来也足堪慰藉。
孟明远瞅着棋盘直皱眉,先生不会是故意的吧,明知道他只有三脚猫不到的功夫,还分他的神,这下输得更惨了。蹙着眉想了想,他缓缓朝棋盘落下一子。
先生突然哈哈大笑,“为师送你‘安之’为字可好?”
孟明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先生为突然想起给自己起字,但道谢总是应该的,“多谢先生。”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安之若素,甚好甚好。”先生摸着自己的三绺青须心情很是愉悦。
孟明远便只能陪着微笑。
从这天开始,孟明远每日便多了一事——陪自己的老师下棋品茶,围棋之艺倒也因此受益良多。
而他那个庶出的大哥,借着天气过热身体不适已经有几天没来书斋听课了。
先生先时还会蹙眉,后来神色再无变化,只是专心教读孟明远,炎炎夏日,酷暑难耐之际,孟府外院单独辟出的书斋中不时有朗朗的读书声透出,与院中的一株参天古槐倒也甚为合楔。
日近午时,孟明远辞了先生领着孟安回自己院中用膳兼午休。
主仆两个走到连接着孟府两个少爷居住院子的青石铺就的小径上时,看到几个外院仆役正抬起三只大冰桶往孟明达的院子而去。
孟明远不由挑眉,家里最近尚在拮据,他这位庶出大哥倒是奢侈得很呐,用冰用得这么大方。
孟安看到情形,脸上也不好看,眼中更是闪过一抹厌恶,小声的道:“八成又是在屋里寻快活。”
孟明远瞪了书僮一眼,轻斥一声,“闭嘴,你才多大,知道些什么。”
孟安不服气的道:“少爷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听那院的粗使婆子私下碎嘴,大少爷这几天让两个贴身伺候的丫头整天光着身子呆在他屋里陪他玩乐呢,说是叫声不堪入耳,好看的小说:。”
“咳咳……”孟明远不幸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这大哥真人才也,小小年纪都快赶上商纣王的酒池肉林了,亏他怎么想出来的。那个渣爹就不说抽时间关爱一下他这个宝贝庶子?老妈也是……呵,老妈那里恐怕是巴不得这位庶长子荒淫无度,估摸着也不着痕迹打了不少掩护了。倒是张姨娘不是宠妾么,在府里不是耳聪目明的么,怎么不知道她儿子在忙什么?可见这宠妾再受宠,当家主母的权威还是有震慑作用的。不过,也没准是张姨娘忙着趁清凉时装季节勾引他那个渣爹夜夜**,又对她亲生儿子太相信,所以难免就大意了。
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大哥的院子里出来,她看到他时也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福了下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是春秀!
不知道是他多心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