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的她看来,赤霄派只是个偏门道宗。可它在凡人心目中也曾是高不可攀的,又怎会对一个小小孤女和颜悦色?然而那时候,赤霄派里的确有个人时常照拂于她,每次见着她都是笑眯眯的模样,甚至帮她摆平了许多麻烦,不顾门规责罚帮她拿到了云香米的种子……
这个人,就是膳长老。
或许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缘份,看顺眼了,就是什么都好说。可是她历尽世间沧桑再回头去看,一个宗派长老再心善,又怎会无缘无故青睐小小孤女?
若说另有目的,那才更容易解释。
远在神魔狱出现之前,她在赤霄派的后厨工作,和膳长老就有过多次接触了,被种下豁免印记就不足为奇。那时候她只是一介凡人,怎知他对她动的手脚?
话说回来,赤霄派很小也很不起眼,连在中土立足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偏安东南一隅。如果膳长老真是阴九幽的分身,他在那里作甚?
一个答案清淅无比地浮现出来:
就为了等着她?
这答案太可笑了。阴九幽的分身怎么知道她何时会被月娥带来南赡部洲,怎么知道她会落在浅水村?他怎么能在最恰当的时机、用最恰当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却不引起她的警惕和恐慌?
除非,那都是刻意安排好的。
宁小闲弯了弯嘴角,笑意却到不了眼中。她统领隐流东进讨伐仙宗时,大虎就曾告诉她:膳长老很早就坐化了。
这位慈祥的老人去世的时间,就在她离开浅水村不久!
怎会这么巧?
如果他是阴九幽分身,那么这一切也说得通。膳长老本就是特地留在赤霄派等着她的,宁小闲离开后,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她舔了舔嘴唇,声音枯涩:“膳长老就是第一个逃走的分身?”兜兜转转,她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是。”阴九幽和声道,“当年……我给他指派了任务,让他离世遁居。等我抹去这段记忆后,我就连他、连这段指令也一并忘记了,因此总以为他是自行逃走的。”
“不对。他后来躲入轮回,摆脱了分身的身份!”她脑筋转得飞快,立刻想起来其中最不对劲的地方,“这也得自你当初的授意?”
她这问题问得极有技巧。后土立轮回,已经是三万年前的事了,距离阴九幽封印记忆又过去了一万多年。除非这厮能预见未来,否则如何能提早万余年指使膳长老躲入轮回?
就连龙龟的爻卦预知之法,也不可能这样精准!
阴九幽也明白其中关键,低低笑了,夸一声:“聪明。”
宁小闲只觉自己脑筋快被海量的讯息刷爆了。这家伙在供认什么?
他让一个分身藏起好几万年,甚至躲入了轮回,才等来她降临南赡部洲。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她会来、会在何时来、以何种方式来!
对了,膳长老只是区区一个分身,怎么知道躲入轮回可以消除前世身份、怎么能在转世之后重又找回自己的使命、再度获得魂修之法?
除非阴九幽早就给他指明了道路,让他按步就班做下去。
这么神异的感知、判断未来的本事,哪怕阴九幽是个神境也不能有。何况那时的他还很青涩、还远远谈不上修炼有成!
他是怎么预见后世之事?
宁小闲咬着牙,恨恨道:“又是天道?”
这又是一个死结,就如膳长老如何知晓她会出现在浅水村一般。
那段时间内,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凡人小姑娘,惟一掌握她行踪的人,只有、只有——
天道!
她就是被月娥送来的,除了天道,谁能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
“我早就说过了。”阴九幽似是看透她的想法,悠悠道,“世事如棋,我们不过是盘上的棋子。”
“你为何要这么做?”指派一个分身穿越轮回去等她,反手就抹掉了自己的记忆,这也是个狠人,若非有强烈动机就是病得不轻。
阴九幽想必不会是后者。
“只不过是为眼下局面做的准备。”
“四万五千年前,你就预知今日一切?”宁小闲噗哧一声,“这样说来,你可比神王还厉害,何必依附于他?”她和阴九幽打过三百年交道,晓得他这般回答就是推托。阴九幽和长天虽是对头,许多方面却惊人地相似,倒应了那句老话:相爱相杀。
阴九幽不理会她浓浓的讥讽:“我原先帮着神王,也不过只想解开这段封印,以澄明道心冲击真神境而已。现今目的达到,他也就没用了。”
“奈何我不得,你就又想回我们这里站排?”宁小闲似笑非笑,“抱歉。墙头草,扶不起。”如果阴九幽所言是真,他封印记忆之前给天道办事,今回又给神王出力,岂非是标准的墙头草、两边倒?这样的盟友她哪里敢要?
更何况这人奸猾似鬼,她若轻信之,下场恐怕不妙。
“你就不替长天、替南赡部洲担忧?”阴九幽头也不回,却像能猜透她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