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它就完全斩断了和前世的关联,也斩断与原本旧主人的一切因果。
对阴九幽来说,它就和死了差不多,不会再占用分身的名额了。
“涂尽后来投入轮回,以新貌面貌重入人世,这才得以修行魂术、增进道行,很可能就得自叛逃者的指点。”魂修的分身没有修炼的能力,道行停滞不能增长。想要摆脱旧有身份、想要踏上修行之路,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到地府里走一遭儿。
如果说这办法不是涂尽首创,那就更说得过去了。叛逃者教给他坠入轮回、重塑身份之法,又指引着转世的涂尽继承魂修的神通……这都为了什么?
她斟酌再三,才低声道:“这样说来,世上莫不是还有第三个魂修,除了你和涂尽之外?”倘真如此,这位“第三者”的存在感真是弱爆了,至少她来到南赡部洲的三百多年间从未发觉他的存在。魂修的确行踪诡秘,但这样还是有些儿不正常……
阴九幽低哼一声:“你以为一万年前的中古大战,真是我一个人挑起来的?”
叛逃者在一万年前,也曾推波助澜过?但她紧接着就听阴九幽说道:“他出现与失踪的时间,恰与我记忆被封印同时。找到他,我就能知道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宁小闲终于指了指自己:“那你找去呵,这些与我何关?动不动就是几万年前的旧事,那时我还不知道在哪儿。”阴九幽也知道她插翅难飞又无人来救,倒不急着将她掳走,猫捉老鼠一般。她这里想来想去,也没甚好办法能逃出此人魔掌。
要是她的神魔狱还在,就好了。
“与你无关?”他紫色的眼眸闪着幽冷幽冷的光,“小女奴与你无关?我们被封印的记忆与你无关?还是涂尽与你无关?”
“除了天道之外,这些事之间唯一的关联,就是你;这些线索惟一的指向,也是你!”他的声音坚定,像是终于驱逐了一层迷雾,“我敢打赌,叛逃者与你同样有关联!”
宁小闲怔了怔,只能摊手:“你要非这么认定,我也无话可说。”被他这么一编排,好像真像那么回事儿,件件都与她有关。
活见鬼了,怎么就这样诡异呢?最好笑的是她连叛逃者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今天之前甚至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
这一瞬间,她想起月娥很久之前说过的话:她是月娥亲自带来南赡部洲的人。
天道从不干预世事,何况她还是个异界人士。天行有常,这货不是最讨厌扰乱世间规律之人么?
她并没有时间细想,因为阴九幽忽然狞笑一声,像是猫儿终于要对耍弄了许久的老鼠亮出利爪:“你不须说,我亲自看!”
最后一字还未说完,他就重新化作一缕黑烟,向宁小闲扑来。
两人原本就坐得近,只隔一张四方小桌,宁小闲又失了修为,哪里抗拒得了他?不费吹灰之力,这缕黑烟就从她耳中钻了进去。
说起来两人相识三百余载、为敌三百余载,他好像从未对她施展过自己的拿手神通。侵入宁小闲的识海,对他这本体来说还是头一遭儿。
宁小闲心中大骂。就知道这家伙不会有闲心跟她东拉西扯那么久,原来是为了最后一步刺探情报做铺垫。有涂尽这样的手下,她知道魂修在刑讯前都喜欢问问犯人相关的事宜,这样后者脑海中往往就会提取相关记忆,魂修此时潜入自然事半功倍。
否则像她这样的人,脑子里记住的事情浩如烟海,就算是阴九幽想翻找过往记忆,也要花很大功夫。
宁小闲的神情原有些许慌乱,随即微微一滞,就变得面无表情了。
连大引上人都不是他对手,一个掉光了修为的宁小闲怎么能阻止他的入侵识海?
黑烟来势汹汹,带出一阵劲风,桌上的油灯被压得一窒,险些就熄了。
险些。
灯芯子上的火光跳动了好一会儿,有几回眼见得要灭了,也不知怎地又挺过来。
也亏得屋外无风,七、八息之后,那一簇小小的灯焰又恢复了正常,房间里依旧有温暖的光。
……
这里……是宁小闲的神国?
阴九幽站在神树的树枝上,望着脚下参天的巨木,还有树冠上人类活动的痕迹,面上难得写满了错愕之色。
修仙者自踏上仙途开始,就会开辟自己的识海;修为至仙人境以上,识海里就会出现生命。而识海和神国真正的差距,就在于有没有诞生出“人”这种生物。
神国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现实里信民的投影。有了他们,神明才能与信徒之间建立纽带,收取香火愿力。
宁小闲的修为逃不过阴九幽的火眼金睛,她在全盛期也不过是真仙境,还未达到演化出神国的条件。不过她长期都可以收取愿力、倾听信徒心声,阴九幽此前一直以为长天替她动了什么手脚,让她可以间接获取信仰之力。
现在看来,她是真真正正演化出了自己的神国。
他也只能赞叹一声:“有意思!”发生在这女子身上之事,往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