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所为?”广德皱眉,“莫要告诉我仍是凡人。”
“恐怕是机缘巧合。”青牙沉声道,“经过测定,震山蛊应该早在广成宫被消灭之前就投进药王村的井水里去,恐怕是广成宫的对头动的手脚,只不过当时不知何因没有引爆,震山蛊就在井里开始繁衍,直至……”
他说到这里住了口,但后面的话大伙儿都明白。
直至蛮人接过广成宫手里的棒子,变成了下一个倒霉鬼。
福楼安面色奇异:“照这样说来,广成宫也不知道井里有震山蛊?”
“恐怕它真是不知。”否则谁能坐视自家的主峰变成不定时炸弹?
“然而这个凡人厨子反而知道,这说不通。”
青牙点头:“不错,凡人能力有限,所以他背后还有主谋!这两天我们往返香洲,就为此事!”
人群中又有议论声起。的确,凡人只是个傀儡,这说法才符合情理。
“蒲瓜子在当地很有名气。”否则也不会被遣到虎啸峰来备宴了,“他没有家人,仅有六个弟子,带进虎啸峰三个,都陪他死在爆炸里了,于是我们盘问了剩下的三个。”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沙漏,恭敬奉上。
沙漏不到巴掌大,黄金边、水晶球,里面似有物事。
广德知道这东西的名字叫作“时间囚笼”,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根本意识不到外界的时间流逝。三年前,他就是使用这样宝物从战盟偷走了宁小闲。不过关进去的人或物,须得神王亲为才能放出。
他不由得看了宁小闲一眼,见她眼中也露出好奇之色,仿佛头一次见。
神王接过沙漏,在水晶壁上轻轻一敲,里头原本静止的银砂闻声下落。他将沙漏随手一掷,这东西就静静悬浮在半空,倒是底座不见了,里头的银砂扬扬洒洒,落到了地面上。
莫看沙漏袖珍,流出来的银砂至少有百来斤重。细砂无风而动,迅速聚拢起来,幻出人形,先区分出四肢,而后是手指、五官、头发……
不过短短十息功夫,银砂消失了,站在原地的是个人类少年,年纪约莫在十三、四岁左右。
这只是个普通人类,为何能享受“时间囚笼”的特殊待遇?
他眨了眨眼,望着周围的人群满面迷茫,可是再一转头看见青牙,不由得瑟缩。
青牙比了个手势,就有蛮卫上前押住少年,按跪在地。
“另外两个都吃不住刑死了,只有这个看到一点东西。他是蒲瓜子拣来养在身边的孤儿,算是关门弟子,叫作王癸。”
对他的轻描淡写,众蛮人的反应是不以为意。蒲瓜子犯下这种滔天大罪,他的弟子也不该有活着的理由。
青牙低头对王癸道:“你前日和我们说过什么,现在再重复一遍。你放心,圣主必不杀你。”
这少年就算是跪着都摇摇欲坠,双颊是肿的,脸上却没有血色,显然饱受折磨。他小声道:“小少爷死后,义父就时常酩酊大醉,手都有些抖了,刀也拿不稳。平常许多工作,都由我和师兄弟们代劳。他十天里面至少有四天要打发我去买酒,我劝过几次,他都不听。”
为了便于众人理解,青牙在一边快速补充道:“蒲瓜子的孙子七个月前夭折。”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两个月前。”王癸喘了口气,“义父接到上谕,要他到广成宫给各位圣人做饭。这工作光靠一个人肯定是完不成的,他就点了三位师兄同往。在那以后,义父还是喊我去打酒,看起来和原先并没什么不同,但我给他送酒时就知道不对了。”
广德听得入神,接口问:“怎么不对了?”
“从前义父都是关起门来喝酒,把自己灌得烂醉。我送酒时,站在门口都能闻到浓厚的酒臭。”王癸低声道,“但从接到上谕以后,他的房间里就再也没有酒味儿了,连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浑不似原来那般邋遢。他还要我隔三岔五送酒,我觉得奇怪,有一天忍不住就躲到矮墙后面偷看,这才发现——”
他一字一句道:“义父将酒都倒进后院的枯井里了。”
既然不喝,为什么还要徒弟去买酒?众人沉默,都听出一点味道。
“从那天起,我就发现义父做起事来又变得干劲十足,和从前一样,甚至跟我们都有说有笑。师兄们都很惊喜,只有我隐隐觉得不安。”
乌谬坐在自己位子上,以手支颐:“心中已有决断之人,才会变得这样洒脱。”说罢,看了宁小闲一眼,见她站在皇甫铭后方、唐努尔身边,眼观鼻、鼻观心,一派斯文安静,他不由得暗自冷笑。
贵族们都明白他的意思。人类太脆弱,需要信念支撑自己活下去,蒲瓜子的孙子没了,他就过得如同行尸走肉,直到他重新找到活着的意义。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找到的新信念是什么:
复仇。
向杀害他全家的蛮人复仇。
世界上大概有两种信念的力量格外强大,爱与恨。蒲瓜子失掉了前一种,于是找来后一种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