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宁小闲的奔行已经越来越艰难,因为河岸的土地已经被湮灭之力吞噬得所剩无几,每一次落足都要格外小心。这东西能将触着的东西都化作虚无,她这一身细皮嫩肉和那三个大神不能相提并论,被沾上了边儿就只有死路一条。
视野所及,浓烟滚滚,几乎遮天蔽日。除了身畔奔流不息的海水,这片大陆上只留下最单调的一种颜色:
厚重如子夜的黑。
在几乎吞掉一切之后,湮灭之力终于将矛头对准了这片天地剩下的最后一样东西:水。
它加快了向河道侵袭的脚步。
宁小闲只觉出脚下的地面越发震颤,又奔出去不到五里,河道也开始四分五裂,海水向外大量倾泻,转眼就落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整片大陆灭亡在即,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
“该死。”她喃喃咒骂了一声。她在不断塌坍的土地上轻盈跳跃,飞速前进。可是世界毕竟在飞速消亡,无处不在的黑烟也拖慢她的脚步,照这趋势下去,要赶在天地覆灭前穿过天瀑返回大千世界,似乎难度不小啊。
长天一边与两位阎罗交战,依旧分出一缕神念放在她身上。此刻见她步伐艰难,有心相助,却被两尊阎王缠得脱身不得。
怎生才能摆脱这两个家伙的纠缠?他现在的力量和这二人难分轩轾,想分出胜负长则半月,短则数日,那时归墟早就重新开天辟地了。
这时高悬天际的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长吟。
这啸声与长天座下的水龙吼叫完全不同,极悠长、极空灵,充满了不可一世的睥睨与傲气,似乎天下万物都应匐伏于脚下,颤颤听命。
除开隐仙峰一战中,阴九幽控制的黑龙以外,大千世界已经有数万年都不曾听到过这个声音了。
这是真龙的啸声。
长天神念笼罩方圆百里,不须回头就能望见半空当中的龙门里冲出一条白龙,真真正正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背上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龙身长三百丈,鳞坚而爪牙俱利。
不过,两尾鲤妖跃进龙门,却只出来了一条真龙。
长天闻它啸声含悲,即知它失了至亲,恐怕另一尾鲤妖是折在龙门里面了。
孟水鲤就算跃进了龙门,还要经历千难万阻,能活着回来、化作真龙的概率,其实又十不足一。现在两头鲤妖进去,就有一个能回,那生还率已经达到了令人乍舌的五成。
只不知这是花相容,还是花想晴呢?
现在这头白龙虽然悲怆难言,却没忘了自己的使命,巨大的龙眼往长天这里看过来。后者意会,传音给它道:“带上他们,逃出去!”鲤鱼刚化成龙,不过是仙人境界。三大神人的交战,它还没有资格插手。
白龙顿时跃入深涧之中,逆流而上。
它是上天宠儿,拥有在水、陆、空任意遨游的权利,加上龙门大潮推倒巨坝之后,流速也缓慢下来,白龙沿着河岸逆游,速度居然和陆地奔行相差无几。
己方凭空多出一员生力军,长天心下稍安,回眸一瞥龙门,已经有了主意。
岸边几无立足之地,公孙展又不像宁小闲那般身形灵巧,因此和公孙七郎的行进速度慢极。
在此之前,公孙七郎不过是个养在家中的少年郎,也就是纸上布阵高明,连鸡都没杀过一只,何曾见过世界崩亡这等阵仗?一时吓得腿都软了,若非公孙展硬拖着他往前走,恐怕早被湮灭之力吞噬殆尽。
为了躲避黑烟,他们不得不临水而行。奔出去十余里,公孙七郎一脚踩空,扑通一声落入河中。
公孙展也跟着跳下去,将他一把扛到肩上,继续发力狂奔。
望着周围末日一般的景象,公孙七郎不禁哽咽道:“二叔公祖,你说我们还能逃回去吗?”
公孙展头也不回,只甩给他一个字:“能。”
公孙七郎懊悔道:“早知今日,我幼时就不该摆弄小搬山阵了。”
“你是不该去碰它,惹来多少事端。不过既已做了,就莫再自怨自艾。”公孙展冷冷道:“男子汉别这么孬,两天之后还有娇妻在等着你。”
他两天后就要完婚了,公孙七郎想起此事,只觉造化弄人。偏在这时,偏就在这时出幺蛾子,唉!
这时,身后传来哗哗水声。两人转头一看,却是一头巨大的白龙游过来,停在身畔,沉声道:“上来。”
鲤妖居然化龙成功了!公孙氏大喜,纷纷跃到它背上坐好。
白龙一摆巨尾,昂首逆水而行,速度不知道比他们快上多少倍。
公孙展望了望四周景象道:“还成,照这速度,倒真有可能及时逃到天瀑里。”进了天瀑,他们就暂时安全了。
公孙七郎垂首道:“七儿顽劣,请二叔公祖责罚。”
“我还没开口,你倒着急了?”公孙展笑着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记,“要责罚也不在这里。放心,回去有你排头吃的!”随后捏着这曾曾曾侄孙的下巴抬起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