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女人真是麻烦。”白虎哼了一声,找了一家看起来最顺眼的客栈走进去,将符舒放下来道:“上房一间。”
她还是他的侍女,也只得乖乖取出二两银子递给掌柜:“麻烦送热水进来。”一路风尘仆仆,她都觉得自己蓬头垢面了,这时候就好生羡慕修仙者,只消施放一个清洁术就能干净如初。
两人进了房,这是三楼最末一间,偏僻而清净,屋内也收拾得甚为整洁,角落里还养着一盆文心兰,只不过现在不是花期,枝叶都已经凋蔽。她正整饬物什的功夫,紧闭的窗户上突然传来了轻微抓挠声。
她转头看去,却是一只花白相间的小猫正在窗外徘徊。
她揩了揩手,赶紧去开窗,猫咪和风雪一起跳进来,在桌台上抖落一身雪片。
随后这猫儿面向白虎蹲伏下身子,连尾巴都蜷了起来,状甚恭敬。白虎道:“甚事?”
这猫儿当即喵喵叫唤起来。
符舒听不懂,只晓得这猫儿叫得甚是急切,白虎听过即对她道:“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安顿。”
符舒刚一点头,眼前的男人即从原地消失不见,猫儿也跳窗而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这就是她想逃离的对象。普天之下,还有人将要进行的任务比她更艰难吗?符舒捂着脸,为自己哀叹一声。
这个时候伙计抬了热水进来。
她塞了几钱银子将他打发走之后,也不忙着沐浴,而是取出随身的香囊,从里面倒出两枚小小的草籽。
这草籽呈淡绿色,和路边俯拾即是的狗尾巴草的种籽看起来并无两样,还带着细细的绒毛,便于沾粘。将这么不起眼的种籽拿在手里,她面上的神情却是珍而重之。
黄萱婚典那个晚上,她被白虎带离之前,宁小闲曾经传音给她,让她注意袖口。她回到自己房|中仔细翻找,袖子里面多出来的惟一一种外物,就是这两粒小小的草籽。
隐流的妖王拿出来的,必不会是凡物。然而这如果真是宁小闲偷偷塞给她的东西,却要怎么用呢?
她用桌上的木杯斟了半杯热水放到窗台外头,不一会儿就褪热变作冷水。随后她将一枚草籽丢了进去,安静等候。
十息过去了。
二十息过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杯子里,什么变化也没有。
显然这个使用方法不对。她的时间不多,白虎随时可能回来,她要再抓紧些了。
符舒闭目苦思。
这枚种籽看起来不像能吃下肚的,可是宁小闲既然把这东西给她,就是笃定了她在多数情况下都能将它用起来。也就是说,催发它的条件再寻常不过了。
草籽、草籽……种籽?这东西,莫不是要种在土里?
是了,白虎也说过,宁小闲是隐流的大丹师、仙植园的园长,那些个天材地宝,也多半是种在土里的吧?
宁小闲知道无论白虎如何旅行,最后都要脚踏实地。除了水,土就是这世上最寻常之物,随处可取。
她目光扫过屋角,顿时有了主意。
符舒将花盆里的文心兰拔出来,裹在斗篷里,施施然下楼走出去,趁着四下无人,将它扔到了客栈后头的枯井里。
做完这些,她就重返房间,将吸饱了水分的草籽埋进花盆,用土掩好、按实,然后再一次等待。
这一回,种籽没有再让她久等。
几乎只过了五次呼吸的功夫,花盆里的土壤微动,随后有一点嫩绿破土而出。
这是一枚很小很小的青芽,带着生命最初的稚嫩,然而甫一露面就迅速生长。
这法子,果然有效!
她按捺心中激动,安静地看着这株柔嫩的植物抽茎、分枝、长叶,变作接近二尺高的一盆绿植,欣欣向荣,最后在最长的一根枝条上,长出了三个花苞,其色如雪。
这株可爱的植物像是被施了时间的术法,从她种下草籽,仅仅过了三十息的功夫,就长成了这般模样。
不过这几个花骨朵儿也只到了含苞待放这一步,植物就不再生长,安静得如同油画中的静物。
然后呢?
这株植物的颜色实在绿得可爱,符舒忍不住伸指轻抚。
她的指尖才碰着翠绿如碧玉的叶片,识海当中就回荡起熟悉的笑声:
“好姑娘,这么快就发现了解语花的用途?”
声音清脆如风铃,咬字顿音皆有一种奇特的韵律,让人忍不住想听她多说两句话。
这正是宁小闲的声音。
符舒惊得手指一颤,从叶片上滑开,声音顿时中断。
原来,宁小闲是以这种方式和她沟通。她顿时明白过来,重新抚上解语花的细茎,果然宁小闲的声音再一次在她心头响起:“你在何处?”
“中州以北,七千里处的小镇,名为浧浦头。”符舒着紧道,“我在客栈中,白虎有事外出,随时可能回来……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