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娘子喜道:“正是!”能帮上丈夫的忙,她自然高兴。她又郁忿道,“外面各个州郡兵荒马乱,死了多少人都不管,饶平城就被妖怪作乱弄死了三四人,城主老爷就揪着你不放,好生不公。”
乔得鲁斜睨着她:“你的意思,是希望饶平城也那般混乱喽?”
乔家娘子连连摆手:“不,不,自然是风调雨顺最好。”
乔得鲁冷笑道:“这要真是妖怪作乱就好了,天底下的府衙都是这样办事的:人力不可破除的案子,最后只有封案装袋,等着咱头顶上的仙宗接手来办。仙宗若不来办,十有八、九最后就变无头公案。”
乔家娘子巴巴道:“对呀,这明明就是妖怪犯案……”
乔得鲁打断她的话道:“妖怪犯案?你哪只眼睛看到是妖怪作案了?外头乡夫俚妇说是妖精吃人,你也跟着就信。哈,根据饶平律规,就算真是妖怪下的手,我也得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不是凡人所为。否则,府衙的板子我是不得不领。”
说到这里,他也不知触了哪根心弦,突然长叹一声:“嘿嘿,凡人生来便是要受罪、吃苦、顶缸,干这些无人愿做的活计。想要得个逍遥自在,还是得有大本事,像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才可以渺视人间的权势。”一抬眼望见妻子满面茫然,情知这番话又是对牛弹琴,不由得好生无趣。
乔家娘子被他一顿抢白,心里委屈又辩驳不得,好一会儿才引开话题道:“话说回来,这年份真有些古怪。咱城外西南方向那条商道,原本不是挺热闹嘛,最近却总出事,时常就有商队的伙计走到那里无缘无故地发疯,不是挥刀砍人就是把货物都丢到山底下去了,请了几个天师去看,都没看出什么名目来;另外,今年二月的惊蛰节气,雷也打了,雨也下了,正该是一年丰登才对,怎地后面居然就大旱了。饶平城靠水吃水还不觉得,附近四、五个县城缺水缺得厉害,庄稼都长不好。”缺雨水,庄稼长不好,农事不利,粮食就要涨价,对乔家这样的平常人家来说,开销又要增加。℃,m..co☆m
乔得鲁嘴里嗤了一声:“你一个妇道人家,倒是心忧天下。不早了,睡罢,明儿我去求师爷陪我走一趟申春堂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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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乔得鲁整装出去办了些事儿,才到城主府里求了章师爷。这位师爷是个鳏夫,独身一人,又和乔得鲁一样喜欢喝酒,所以两人走得很近,在府中也时常照拂他。
后者听他说完苗老二的事儿,即去面谒城主,许久才回来对他道:“城主大人有言,这事儿也许能托申春堂构的主人帮个忙。我可以随你走一遭儿,但对人家要客气些,再客气些儿!”
乔得鲁当然应下。饶平城不大,两人很快就赶到申春堂构外。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申春堂构的朱红大门却是紧紧关闭,只有阵阵鸟鸣自里面传了出来。
乔得鲁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样高门大户的正门是很少开启的。他走到边上的侧门,轻轻敲了敲。
无人应答。
两人等了一会儿,未果。乔得鲁只得拉起了门环,重重敲击。章师爷嫌他鲁莽,待要阻止,门板“砰砰砰”被他砸响了三次。
稍顷,里面才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后侧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个弯腰佝背的老门头,瞪着昏花老眼望着他俩,声音大得像打雷:“你们……找谁?”
这老头子看起来不得有七、八十岁了。乔得鲁道:“这位是城主府的章师爷,我是饶平城的捕头乔得鲁,想找这里的主人问些情况。”
哪知这老头耳背得厉害,乔得鲁不得已将这话大声又吼了一遍,这老头吓了一跳,赶紧竖起中指遮在嘴唇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莫要喧哗,此地主人喜静!要是扰了主人,小老儿可吃罪不起!”
两人:“……”他自个儿耳背,因此声若洪钟,自己不知道么?何况这里不过是门房,离申春堂构的主体还远着呢,这里的主人是属兔子的吗,耳朵有那么灵敏?
这老头子喊了个小厮过来:“带两位爷去承平楼。”
这小厮就灵活极了,引着两人一路往里走。水磨方砖两侧草木扶疏,剪裁得十分精致周到,随处可见参天的古木,枝繁叶茂,无数攀援植物榜在树身上,开出了柔弱的小花。
他们走过的园子,一片姹紫嫣红,说不尽有多少植物在这里争奇斗艳,枝头也有鸟儿婉转高歌。一阵风儿吹来,飞花衔香而至。
乔得鲁走了一会儿道:“这里好生古怪。”
章师爷深表赞同:“如今已经入秋,这园子当中竟然见不着一片黄叶!你看那塘中的莲花开得正欢,竟像是盛夏。”
的确,这里的植物看起来实在蓬勃,哪有一点点秋天凋零的气息,处处欣欣向荣。雍和州就算位于南赡部洲中部,号称小天府,这个时候也是秋风卷落叶,大地渐渐枯零,哪像这园子不知寒暑?
曲径通幽。越往里走,草木越发繁茂,路上却连半个仆役的影子都没有,两人行在这越发幽暗的林中,忍不住后背都沁出了微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