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男子的面貌亦是粗犷得很,浓眉大眼、宽鼻狮口,满脸络缌胡,似乎须发都连作了一片。面对着长天击过来的一拳,他亦是暴吼一声,右手举着的槌子砸将下来,和长天的拳头狠狠地、毫无花哨地撞在了一起!
这槌子和普通的铁锤完全不同,从槌身到把柄都是木质的,若是仔细瞧去,连木把上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上面还有两个楔口削磨得并不平整,带来了毛糙的感觉。和许多妖怪用的巨若门板的铁锤相比,这木槌圆头钝脑,连半个棱角也没有,看起来普普通通,就是个普通的农家用具,甚至拿在这虚影壮汉手里,都有些像孩子的玩具。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把槌子,居然办到了前三个虚影都未能做到之事:
它挡住了长天这力劈山河的一拳!
双方劲道甫一接触,强大的冲击波以二者拳槌相交之处为心,刹那间向四面八方推进,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波纹,所过之处树倒、山倾、石摧,随后一切都化作虚无!
二百丈内,地覆天翻。连原本奔在皇甫铭周围的护卫,也都在转瞬间被二者叠加的可怕力量活活蒸发,析作了最微小的分子。
十几个大活人,转眼连影儿都没了。
惟有被这壮汉护在身后的皇甫铭,被冲击波弹出去二十丈余远,落地之后连站都站不住,连滚了两圈,刚要爬起来,却觉出长天的神力居然如附骨之蛆一样缠了上来,忍不住面色大变!
他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又是顺风顺水惯了,自得了石之心唤醒蛮祖之后,修为进展更是一日千里,慢慢地鲜少再将什么人放在眼里了,就连这传说中的神兽巴蛇,因着宁小闲的关系,他其实也没存有多少敬畏之心。
直到今日长天出手,他才知双方之间的差距,不说判若云泥,也是不可以道里计。甚至识海里这大靠山亲自出手了,还未能将长天的力量全部抵消!
巴蛇神力也和主人一样,一旦遇敌之后即是牢牢缠住,在他身体里左突右蹿,大肆破坏。哪怕皇甫铭这具肉|身已经千锤百炼,甚至时常引来天雷淬体,居然也承受不住那般肆虐,那透体而入的狂暴力道,几乎要将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每一根筋脉都破坏殆尽!就在这一瞬间,他周身的皮肤爆开无数裂口,鲜血泉涌而出,将他浑身上下俱都染红。肌肉筋腱更是寸寸断裂,露出里面的白骨。
此时就能看到,肌肉当中有丝丝缕缕的金光往骨骼当中钻去。浑身二百多块骨骼同时被钻孔的感觉,不消说真叫作痛彻心扉,不过皇甫铭此时更明白,待这神力都钻入了他的骨髓之后,那就真正回天乏术,无论蛮族手段有多神妙,都不可能再康复了。巴蛇的神力,便和他本人一样地凶残霸道。
他跪坐在地,痛得仰天怒吼一声,又知道此刻保命要紧,当下紧咬牙关,突然抬起右掌,狠狠拍在自己左肩。
“啪”地一声轻响,整条左臂落地,切口平整得如同被利器割下来一般。
与此同时,他周身迅速恶化的伤势反倒止住了,五内如焚的感觉也消失大半。但是此刻再去看掉落在地上的一整条左臂,就会发现它被金光撑爆开来,连骨骼都变得金灿灿地,如同黄金铸成。不过它的存在也就这么短短一瞬,再一眨眼功夫,这整条右臂就速度地变黑、萎缩,最后连原本的形状也保持不住,化作了一捧黑灰,仿佛在焚尸炉的高温里炼过。
这便是长天领悟的湮灭之力,如果对手的等阶和他相距过大,这就能直接泯灭了对手身上的生机。
长天抬头望着空气中那个正在逐渐消失的虚影,冷冷道:“蛮祖、沉浮。”
长天所说的四个字,连读起来似乎莫名其妙,但知晓内情的人却能一下就听明白。
这壮汉,自然就是蛮祖了。他所用的木槌,就叫做“沉浮”: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沉浮”。
这看起来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件农具,但真实的“沉浮”却是还要胜过了南明离火剑的宝物!要知道蛮族原本也是这天地间的普通生灵,和人类一样刀耕火种,面对野兽的威胁和妖族的奴役,直到蛮祖寻到了修行之道,这才摆脱了天地桎梏。而蛮祖原本就是寻常农人出身,这把“沉浮”是他干活时的趁手用具。后来他头一个悟得天机,修为跟着水涨船高,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把木槌也渐渐兑变,成为他的本命法器。
无论在妖族还是蛮族的记载当中,这把木槌都始终伴随蛮祖左右。它自被命名为“沉浮”那一日起,就有了灵性,并且威力伴随蛮祖而与日俱增,在主人最强盛时,据说“沉浮”一击之力,就可以凿开山河。
蛮祖哈哈一笑,声震四野:“巴蛇,你我之间,终归还有一战。”
他平时盘桓在皇甫铭脑海当中,当然可以坐山观虎斗。只这一回皇甫铭大难临头,他要是再不出手,两人就要一起玩完。
话虽如此,这一记拦截也将他积蕴了数年的力量都一举荡空,他想再使出这样的本事来却是休想了。他口中笑得虽然豪迈,心里却是暗暗惊叹,要知道在他出手之前,皇甫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