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摇了摇头:“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她这么一走,还趁机摆脱了皇甫铭。既然蛮祖遗蜕的线索又再中断,她就没必要和他呆在一起了。
“这还不算你……不对,是她惊扰了中京内城之过。我走的时候,城防巡守的督护还等着她一道儿上署衙呢,那里还有账等着和她结算。”胡火儿嘿了一声,“对了,你方才让那巨竹妖吹出来的《黄泉引》是什么曲子,怎有这般威力?”
宁小闲与她并排踱步:“《黄泉引》是只属于阴间的曲子。自后土开辟六道轮回之后,亡魂从堕入阴间直至阴曹地府受审,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多数死者在行走的路程中,会忆起生前种种。南赡部洲上的生灵何止亿万,他们的哭泣和怨懑回荡在这条路上,慢慢就酝酿成了一支极为奇特的曲子,称作《黄泉引》。”其实她当日听阴九幽说完,就觉得《黄泉引》并不是曲谱,用华夏人能理解的话来说,这应该是一种古怪的波长,可以直接作用于神魂。“那是千千万万亡者的悲歌,凝聚了生时的苦痛与悲难;那是世世代代灵魂的泣诉,无时不刻都在泻渲泻自己的迷茫和不甘。直至后来再有亡魂行走在这条路上,就会受《黄泉引》的触动,将生前片段全部忆起,从而不断反省自己的罪孽。”
胡火儿问道:“你方才说,活人吹不响这曲子,可是真话?”
“是。”
“难怪你要找个巨竹妖当替死鬼。”胡火儿似是听明白了,想了想,突觉不对,“咦,慢着。你说活人吹不了这曲子,可是巨竹妖当时不也是活物?”
“……是”她这姐姐突然精明起来了,让她好不适应,“这其中自有玄机,我不好说与你听。”
胡火儿轻啐:“呸。还怕我传扬出去么?这能有什么玄机,既然活人吹不了,那么你八成就是请了个死人来奏曲。”
居然被她一口说中了。宁小闲微囧,魂修从本质上说。与鬼魂也相差无几,说阴九幽是“死人”,倒是挺贴切的。
“这般厉害的死人,该不会是阴九幽罢?”
最后几个字冒出来,宁小闲猝不及防。一下子心头大震:“你说什么!”
胡火儿拍了拍她肩膀:“好啦,知道那怪物已死。我就是胡猜的,莫要当真!”
她刚松了一口气,转眼却觉不对:胡火儿如果是胡猜的,为何要她莫当真?
这念头刚在宁小闲心头闪过,街角突然冒出一个身影,向这里电射而来,伴随一记暴吼:“小心,她不是……”
他来得还是迟了一步。在他开口之前,胡火儿拍向宁小闲肩膀的手指突然下移三寸。一下按在她胸口上!
这一下兔起鹘落,迅快无伦,竟是超乎宁小闲预料的敏捷!
两人又是并肩而行,彼此距离不足一指宽,她又是做梦都料不到胡火儿会对自己下手,并且这出手速度远超胡火儿平常数倍,用电光石火来形容都不为过,偏偏直到此时都不泄出半点杀机,就仿佛两人还是谈笑风生的好友一般。
这一下,终于实打实地击在她胸口上。宁小闲就觉得胸口刺痛,有如针扎,目光一扫,才望见胡火儿指缝中有点点乌光闪动。
那街边闪过的人影。她虽然未分神去看,但光听声音就已知道,那是涂尽!
涂尽想说的是什么,“她不是胡火儿”?
宁小闲反应也是快极,胡火儿刚拍中她,她即是一个肘击顶了出去。对方身材比她更高。这一击就正好顶中“胡火儿”肋下的柔软部位,令她“嗤”地吐出一口血。不过此时,“胡火儿”手掌弹簧般翻起,五指张开,顺势紧紧扣在宁小闲手臂上,这才没被惯性击飞出去。
不过宁小闲含怒一击,力气何等之大,“胡火儿”就算及时拉住她,肩关节也传来“喀喇”一声轻响,当即脱臼!
胡火儿显然是备了后手,此刻随着血液一起自口中****而出的,还有一缕黑光,但在夜色和鲜血的遮护下几近无痕。
两人的距离到现在也没拉开,这缕黑光的行进速度更是似慢实快,转眼就飘到了宁小闲面前,不足二指宽度。
并且到了此时,这缕黑光突然舒张,如同墨汁在水中晕染开来,形成了一张细密的烟网,直奔她七窍而去。
魂修!这黑烟的形态,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世上的魂修大概只剩两人,而这个时候能在中京出现的,除了涂尽就只有最后一个选项了——
阴九幽的分身!
这家伙从奉天府大军中被她利用过一次之后就悄无声息了。她知道他一直尾行在后,从未远离,却不料他会在这个时候猝起发难。
在她最得意也最无防备的时候。
阴九幽果然不可小觑,哪怕只是个分身,把握人心和时机的本事也是妙到了颠峰。
他一直潜伏到现在,终于不再忍耐,目的只有一个:制住宁小闲。
他这一下悍然出击,速度快若白驹过隙,连往这里发力狂奔的涂尽都追赶不及,只能看着那缕黑烟冲向宁小闲,眼看就要罩住她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