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者即是这样,平时可以调息代替睡眠,可是真正到了极度疲惫损耗过剧时,人体仍然需要深度好眠才能自我康愈。
对修仙者而言,他们现在睡得越熟,就证明精力恢复得越快,也证明她先前的一番布置都是有效的。
她现在临时下榻的是村子边缘的一所小小院落,从东到西不过二十步距离,木门边角已经腐朽,漆皮早掉落,不知道原先是什么颜色。这院子在罗浮村中都算小的了。没办法,大屋子都拿去收治重伤员了。
夜深了,侍卫们都已经退走,长天的声音也许久未自魔眼中响起。三军已然开赴广成宫,此时想必他忙得不可开交。
她奔来罗浮村又未带婢女,所以现在屋中再无旁人,惟有雨水拍打结界的声音传来,噼啪噼啪,不绝于耳。
都说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雨声反而衬得屋中更加寂静。
这样静谧的时刻,她就该骚扰一下长天,让他陪她说会儿话。跟在他身边愈久,她就越发依赖他,到现在一两日未见,心头就记挂不已。
这可怎么是好?据说太黏人的女子,可不讨男人喜欢呢。
宁小闲暗地里打趣自己一句,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低头正要饮用。
可是盏沿还未沾唇,她的动作就突然凝住,而后缓缓转身。
风擦着结界刮过,呜咽声传了进来。与此同时,屋门边居然站着一个黑衣人,黑袍覆体,连头面也用笠帽遮挡住了。只能看出身形伟岸。
他抱臂倚在墙边,意态悠闲。
宁小闲瞳孔骤缩,面上神情却是淡淡,随手将杯盏放到桌面上:“阁下夤夜潜入帐中,意欲何为?”
这小院虽然偏僻了些,但外面还有妖卫看守,这人居然未惊动任何人就钻进了她的房间并且以她的灵觉。这人都站到屋中她才感觉出来。可见他的道行非但不弱于她,或许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最重要的是,她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蛮人部队大后方的那几个首脑人物之一
她和白擎等人躲在坡顶上观看下方战局时,自认躲藏得不错,却不知如何暴露了自己?这人一路跟过来,必然将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却直到这时才悄悄找她,显然也是不愿惊动别人。
她认得这人么。为什么只望见这个身形,就从心底升起一股熟悉感?
“渴啦,进来讨一杯水喝。”这人侧了侧头,就有清朗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了出来。“姐姐,不会吝惜这一杯水吧?”
宁小闲细眉挑起,暗暗松了口气。旋又冷冷道:“未经许可擅入女子卧房,你何时学会了这等宵小行迳?”口中这样说。却伸手去摸热壶。
这人却笑道:“我便要姐姐方才正要喝的这杯”
宁小闲瞪了他一眼,去摸另一只杯盏,在里面注入了灵茶,随后一抖手打了过去:“爱喝不喝”这一回她再斟茶,身体始终微微前倾,不敢以背对之。
她虽是信手丢出,这满满一盏热茶却是平平推出,如同有人携住一般安稳,偏偏速度还是极慢。对方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就将茶盏稳稳拈在手里,随后脱了笠帽,露出一张俊秀而朝气的面庞来,双眉如剑指飞入鬓中,印堂很开阔鼻子很挺,此刻正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外面是雨夜,偏偏他却能让人觉得似乎满天星河之光俱都收入了他那双深遂的黑眸之中,寻常女子只要看上一眼只怕就要沉迷于其中。
这样璀璨若群星的目光,向来只属于一个人
皇甫铭。
他低头啜饮杯中茶,这一垂眸,睫毛像小刷子般覆下,竟比女子还要长而挺翘。宁小闲面无表情看着他,强捺住心中的吃惊:方才她丢出茶盏,乃是附了自身神力。这几个月来,她悟道有成,已轻易破入“举轻若重”的境界,奉出去的茶盏看似轻飘无力,然而接住它的人承受的却是她的六成力量
她到现在也未拼尽全力出手过,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极限达到了什么样的水准,然而就算没有巴蛇之力的加成,她本身六成力气也足以将一头蛮荒古象打到当场断气。她知道皇甫铭一向不以气力见长,所以手下还是留了几分,结果这小子面不改色地接了下来,手指连半点轻颤也无,显然毫不费力。
并且她能从他的面色心跳动作来判断出,皇甫铭做的不是表面功夫,他是真不吃力那么问题来了,上一次分别至今,不过是寥寥数月,这小子道行怎地又精进若斯?她自认为用七年时间从一介凡人蹦到了渡劫前期,虽然不能说是开南赡部洲修炼之先河,但至少多数天才都比不上她罢,她也没给长天丢脸罢?
可是和这小子一比,她都觉得相形见绌。用三级跳来形容他简直也太low。
所以,他才是真正自带了主角光环的那一个吧?
再细看他几眼,阔别数月,这十八岁的少年似乎个儿更高肩膀更宽,腿也更长了,眼中的情绪也隐藏得更好,让人等闲猜不出他的心思。更重要的是,他将一身煞气收敛得滴水不漏,也莫怪他未摘下笠帽时,她只觉熟悉却认不出来。
皇甫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