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竟都不及她。
长天一时也怔住了,久久移不开眼。
直到宁小闲握着他的微微一紧。
他终回过神,嘴角微微扬起,当这缕笑意传到眼里时,满场沉凝肃杀的气氛陡然一收,消散于无形中。
鸦雀无声的军营之中,数十万人屏息,望着这一对携手而行的人儿走向中军大帐。夕阳淡红色的光芒照在他们身上,令长天更显渊停岳峙,却令她柔美的面庞更显勃勃生气,令她这一袭紫衫更见飘逸风|流。
这一刻,即使最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气场契合得天衣无缝。这两人,似是天生就应在一起的。
宁小闲却是有苦不能说。
她原先憔悴若斯,一朝居然能改换面貌,固有青鸾的化妆之效,更多的却要归功于她将神力收回少许,否则眸中如何能有神采?自家人知自家事,她晓得自己并非绝美,也明白外头这些妖仙平生不知见过多少绝色,眼力殊高,因此也不求将自己打扮得有多么美艳,只求扬长避短。
她曾在车中追问长天:“我哪儿最好看?”
他原本低头阅览战报,一听这问题立刻警觉起来,毫不犹豫道:“哪儿都好。”
她心里一甜,然后气结:“没让你夸我。”
长天放下玉简,仔细打量她两下,确认她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才靠过来。突然伸手按住她后脑,轻快地在她双眼各亲了一口。
若非她合眼得快,眼珠子就要遭殃了。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去。继续埋头公务,青鸾撇了撇嘴,尽量压着笑意。
宁小闲拿到了他的答案,自然就会在自己这双眼上做文章。随着阅历渐长,她也明白自己的内媚之相并不简单地代表了烟视媚行的做派和放浪。既是媚骨天成,那么可以利用之处很多。
只是她与乙木之力的战斗尤如拔河,原本还勉强能说是势均力敌。现在她收回部分神力,那么大喜过望的星宿力哪还能不立刻反扑?
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忍受着乙木之力失控奔行时对经脉的伤害而作出的。尽管后者令她痛不欲生。
她的容光焕发,是建立在无边苦痛之上的。
一步,两步,三步……
从赤金大车到帐中。一共要走三百三十七步。
长天携着她的手。这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却是使力将她轻轻托住,令她只需花费最微小的力气就能继续迈步前行。然而她现下最需要的,就是迅速入定,安抚乙木之力的同时,修补受损经脉。
在他神念之中,她的面色变得越发苍白,几乎连薄妆也掩盖不住。幸好夕阳的光是淡红色,给她补上了一点点生机。宁小闲突然举袖掩口。动作优雅曼妙,似是轻咳一声,他却能看见,她呕出来的却是一小口鲜血。
这丫头,实在太犟了,偏生这一关,只有她自己能过。他手上不由得微一使劲,宁小闲却仍直直向前看,不曾转头看他——她连转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牢牢压制住她的,不仅是乙木之力在体|内横冲直撞造成的伤势,还有这数十万人的目光。
数十万修为在身的妖兵人修,齐齐凝视同一个人,那样的目光沉凝有质,如同泰山,若是被瞪的人道行不足,都会两股战战,被压趴在地。
长天的神力虽然不能送入她体中,助她度过难关,然而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托着她行走,却是小菜一碟。眼看大帐已在眼前,他只得硬起心肠,鼓励她道:“还有二十步,再多坚持几息就到。”
她已经筋疲力尽,却只能暗暗咬牙。自己选的路,当真跪着也要走完它。
此时众将已经围了上来,还有各附族和友军的首领,也一齐上前相迎。
对于这样的寒暄,有长天出面应对就可以了,她只负责微笑。事实上,她的脸都快僵了,偏这时有人出声恭维道:“宁大人风采照人,真令我等心折。”
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又回到她身上。宁小闲只得轻启樱唇,轻而缓地回了两个字:“过奖。”不是她不想多说,而是实在没甚力气。
这里俱是修为高深之士,不过有长天在侧,大家待得她走近就不便再盯着她瞧。她这是头一次开口,然而话语中气明显不足,一下便能听出。众人心头方自微愕,长天大袖一卷,已经揽着她的腰大步走入帐中。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帐外就响起了第二次号角之声,两长一短。这是解散之令,原本伫立原地的人马,此刻又可以自由走动了。
这时夕阳终于沉入了地平线以下,隐流军营中又恢复了正常,恰逢开饭的点钟,人潮处处川流不息,嘈杂声再起。
众人入了主帐,就见长天扶着宁小闲肩膀,喁喁细语两声,状甚亲昵,心说传言倒也不虚,神君对待这一位确是奉若掌上珍宝,此时长天已然开口道:“我这夫人宿疾发作,我先送她休息,即刻返回,诸位请稍候。”虽然说了个“请”字,低沉的声音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大家这才发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