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痛骂。“你怎么敢说这些?无耻!无耻!”
宋青书却只自失一笑,轻声答道:“爹爹能困住我的人,我可以一生都不见他一面。可我心中所思所想,谁能控制?”
“他已经死了!”宋远桥大声道。
仿佛是狠狠的一拳砸中宋青书心口,泪水瞬间充满了他的眼眶。他僵立片刻,方才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下去,一字一顿地道:“我知道!黄河滚滚,我在河中亲手抱出十五具武当弟子的尸首。我不敢漏过任何一个,我怕我永远都找不到他,可又每一次都在害怕看到的正是他的脸。可即便不是他,那些也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爹爹,你可知那是什么滋味?天意高难问,悲凉物已秋。我只恨,死的那个为何不是我?”
宋远桥急忙转过头去,不敢看宋青书的眼睛。等了许久,他才哽咽着收拾起心绪,转过头来正色道:“青书,你七叔与你众位师弟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愿意见到你为了他们致使生灵涂炭。”
这话,宋青书这段时日以来同样听的太多太多。“我相信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他们也希望我能为他报仇!”
宋远桥望了宋青书许久,最终失望地摇头。“无忌与朱元璋为了权势相争,连累我武当弟子;你又为了仇恨与他们相争,连累天下百姓。你跟他们,有什么分别?”
宋青书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半晌没有做声。
“青书,不要辜负了你自幼所受的教诲。”宋远桥温言道,竟是提起了武当门规第一戒。“习武之人,有武有德……”
“济世扶危,除贪戒淫;心存仁恕,为国为民。”宋青书眼眶一热,不由自主地跟着低声诵读。“为什么……为什么……”
知子莫若父,宋远桥自然明白爱子心中的苦痛,见他失魂落魄更是不忍,只拍着他的肩道:“青书,你是男儿丈夫,手握重兵、雄视宇内、睥睨八荒,百姓与私情孰轻孰重,你当明了!”
宋青书怔怔地望着地面许久不曾答话,脑海之中仿佛有一些吉光片羽的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又悄无声息地逐渐散去,那是他与七叔与师弟们一起时的欢声笑语,物是人非,无从挽留。大元皇宫里,他亲眼所见元顺帝坐在那张龙椅上,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可又无依无靠寒彻透骨。他轻轻一笑,忽然道:“爹爹,我不行。或许……宋先生说的对,还有一个办法!”他猛然抬起头望住宋远桥,一字一顿地道,“只除首恶,不问胁从!是我对不起太师父、对不起五叔五婶,我自会向他们谢罪!”话音未落,他突然将挂在墙上的长剑摄入掌中,飞身冲出了营帐。
“青书!”宋远桥好似料到了他要做什么,赶忙惊呼一声追了出来。然而宋青书自练成九阴真经一身武功已至化境,宋远桥才追出十来步便已遥遥落下,滚滚烟尘中再不见爱子的踪影。
宋青书一路施展梯云纵轻功奔向南四湖,身法之轻曼犹如天边浮云,行动之迅捷好似惊空闪电。负责把守南四湖的武当义军惶然只觉眼前一朵白云飘过,宋青书已然立在了武当义军的战船船头,负着手朗声喝道:“张无忌、朱元璋,若想手下将士活命,便滚出来见我!”此时宋青书与张无忌、朱元璋二人所乘战船相距数十丈,可他这一声高喝,吐字清楚气息绵长,便好似正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不一会,两边属于明教与红巾军的战船之中便各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张无忌与朱元璋。
朱元璋神情忐忑地望了宋青书一阵,方才无奈叹道:“宋少侠,好石桥一役,朱某亦是扼腕叹息。”
张无忌却神情凝重地道:“宋师兄,你不来见我,今日我也要来见你。”
宋青书缓缓摇头,冷声道:“你没资格称我为‘师兄’!”森冷的目光又转向朱元璋。“你也没资格再提好石桥!随我来!”说罢,便又转身跃下了船头,只是几个起落间便已如惊鸿掠影般落在了距离南四湖战场不远处的一处无名山头。
张无忌见状不由微微一笑,清啸着随宋青书向山顶奔去。他这一声啸,内力充沛声震百里,仿如山呼海啸般教人心惊肉跳,显然这两年来他的武功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更加见长。
朱元璋虽说不懂武功,却也是条硬汉,当下不顾手下将领的阻拦,唤来了船工以小船载他上岸赴约。这一回,武当义军亦不曾阻拦。
上得山顶,张无忌方才发现这处山头占地颇广,山顶上立了不少在此战中战死的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的墓碑。只见宋青书随手自其中一座墓前拎起一坛酒,缓缓道:“三年前,是你亲口所言,不争皇位,三权分立。我信你,却信错了你!这些战死的义军将士,便是代价。你错,我更错。时至今日,我已看透了你的大义凛然、厌烦了你的花言巧语,唯有亲手杀了你,再以死向他们谢罪!”他拍开封泥,仰首灌下大口烈酒,冷飒地道,“这绝义酒喝过,你我之间再无情义,唯有生死!”
宋青书这般决绝,张无忌再无话可说,只沉默地伸手接过宋青书以内力推送而来的酒坛,跟着饮下烈酒。
只听“砰”、“砰”两声,两人先后摔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