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的鸢尾花给一座冰冷的孤坟平添了勃勃生机,它们满满的开在拱起的坟包上,倒变成了一处半圆的花冢。干干净净的墓碑上刻着几个殷红的字:爱妻锦鸢之墓。
看,活着的人总爱占死了的人的便宜。
很多小言都喜欢安排这样一个自以为感人的梗,在某个姑娘死后,一定会有一个或几个深爱着她的男人们将她们埋了,然后立个碑上书“爱妻XX之墓”。即便求婚还得等对方答应呢,这明明是仗着人家肯定起不来定的霸王婚。所以除了南宫逸,这碑无论是谁立的,我都觉得他很无耻。
荀漠也不再欢脱,看着锦鸢的墓有些怔然。
一个人在那么肆意蓬勃的年纪离开,总是让人措手不及的。
生了病的人总会惶恐自己生病的身体,因为那些可以预见的、带着狞笑缓缓而来的死亡,让病人们变得惊慌失措,情绪低落,最终感到生命无望。但其实人的一生中意外太多了,即便你身体健康,也保不定哪一天就突然没有了。我还记得在荀漠的别院里每日替锦鸢包扎伤口的情景,这姑娘不爱笑,看上去作得很,事实上她对南宫逸做的那些事的确很作死,那个时候我曾经深深的忧虑过她的将来,也曾经真诚恳切的劝说过她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总觉得她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路要走。
谁也想不到,即便正是生命绽放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它也是会戛然而止的。
如果锦鸢还有生前的记忆,那么她会不会后悔自己为南宫逸所做的一切?还是只会庆幸,她尽自己所能的多陪伴了他每一天?我相信南宫逸是爱她的,如果周景不是笃信这一点,他也不会把扳倒南宫家这么一个重要的任务放心的交由锦鸢一人完成。因为无论锦鸢做了什么,南宫逸都不忍心让她离开自己,即便后来那样的互相伤害,他们也要彼此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能分开。
一方一旦不在了,那另一方便不能存活。
我在锦鸢的墓前感受了一下她跟南宫逸旷古纠结身心俱虐的伟大爱情,顺带着善解人意的体会了一下站在我身边肃穆而立的荀漠是何种心情。锦鸢这一辈子只爱南宫逸一个男人,为他歇斯底里甚至最终追随他而去,在她死后,深爱着她的唐劲好歹还能要回了她的尸骨好好安葬,甚至能厚颜无耻一厢情愿的写下了爱妻之墓过过干瘾,唯有可怜的荀漠,真是生前生后都没占锦鸢一分好处。那段对他而言意义重大刻骨铭心的初恋,不过是锦鸢的虚与委蛇。
我忍不住拍了拍荀漠的肩,以眼神鼓励之。他看了我一眼,也用眼神表达了一下:我还好。
我故作深沉的“唉”了一声,往前走几步,锦鸢的墓碑很干净,好像天天都有人打扫似的。
抬手拂去落在石碑上的一片叶子,心下感慨这碑真是好石头,唐劲领那么点儿薪水,为了弄好这墓肯定花了一笔大价钱,上好的胶白玉石,右上角一的块部分较之其他地方更加光滑。
我陷入了对墓碑石头有多高档的研究,而荀漠则陷入了对锦鸢深沉的思念之中,这个时候有人来了。原计划我会双手附后,等来人走近,接着我会淡定的转过身,然后装逼的一笑,最后颇有深度的来一句:“你,终于来了。”
但事实上我不太能拿捏得住这样的人物性格,于是我临时将剧本篡改了,拉着荀漠一下跳着躲在了墓碑后头。
荀漠最开始还比较茫然,接着就二逼的兴奋了:“清清,我们这是要吓他么!”
“……算是吧!”
“为何?”
“人在惊吓的时候容易乱了方寸。”
荀漠想了想,表示有道理。
果然没多久便看见唐劲拎着一篮子祭品迈着深沉的步伐走近了,然后婆婆妈妈的摆碗筷、摆碟子、摆水果、点蜡烛,让我十分怀疑就他这样的人也能成为逆天腹黑周景身边的贴身侍卫。
我看准时机,沉声一句:“出去!”
“啊!”荀漠大叫一声跳了出来,摆出一副丧尸状。
我扶额。
请问荀漠,这这么二逼,你家忠臣知道吗!?
唐劲一脸莫名的瞪着眼睛,看着我们俩,手里的果子滚得满地都是。
“夫……夫……夫人。”
“好你个不忠不义的唐劲!”我指着他,开始炮轰。
“啊?”
“你死活不将害我的凶手供出来,这就叫助纣为虐,我是你的主子,难道不是不忠不义么!”
“……”唐劲有点儿晕。
我继续发动连珠炮;“说!婉妃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墓能修这么豪华,她也出了份子钱的吧!”
“这……啊?!”唐劲已经傻掉了。
我晃着食指点他,一副“我看错你了”的痛心疾首模样:“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唐劲也好个贪财忘义之徒,你家侯爷还拿你当个人物,他真是有眼无珠!”
唐劲的脸在我的持续炮轰下已经红了,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当辩驳道:“唐劲又怎是那种为了区区富贵见利忘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