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宗最大的优势,是专修一道,最大的束缚,也是专修一道,它容不下异类,这世间修炼浩然剑道的修士,不一定是浩然剑宗弟子,但是浩然剑宗的弟子,修炼的一定是浩然剑道。从林莫南彻底放弃浩然剑道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想过回归宗门的事情,斩道之后,连仅剩下的师徒、兄弟之情也彻底放弃了,他与浩然剑宗,再无半分干系。
“师父他老人家果然了解你,他说,你不会回来。”霍莫西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离开时,师父的那一声自言自语。
林莫南微诧,道:“那你又为何来?”
“师父说,哪怕他知道你不会回来,但他也要让你知道,他没放弃过你,只要有机会,他依然想让你回来。”
“替我谢谢曾前辈。”林莫南淡然一笑,不是曾道一,他当年已经死在二长老司徒空的手上,他记恩,却无法回头,此时所能说的,也只有一个谢字了。
“有必要像陌生人一样吗?”霍莫西眼底深处翻滚着一抹燥意,“还是你心里一直恨着,恨师父当年亲手抹消了你的功法,恨我当年失言泄漏了你的消息……”
“慎言。”林莫南打断了他的话,“霍道友,修炼浩然剑道的剑修,可不能信口开河,胡乱断言,看在过去的情面上,林某提醒你一句,赶紧回去到寒冰洞中闭关十年,稳定心境,谨防走火入魔。”
逍遥道洞悉世间至法至道,霍莫西心境已乱,离心魔诞生只有一步之遥,再不悬崖勒马,恐怕就完了。
霍莫西闻言一惊,脸色旋即变得苍白起来,一言惊醒梦中人,林莫南一句话,让他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心境果然有了破绽。
心魔与天劫,从来就是长生途上几乎不可避免的两大拦路石,渡过了,长生可期,渡不过,万事皆休。
“大师兄……我……”心神剧震之下,霍莫西再次叫错了称呼。
“你叫我两声大师兄,我也送你两句话吧。”
林莫南收起钓杆,顺手将溪中的水搅混,吓得鱼儿们四散离去,再也看不到先前的诱惑。
“第一句,当年的事,我知道你不是有心,是别人有心,用美酒引诱你喝醉,从你嘴里掏出了话,这件事,我从未记恨过你,所以,你也不必一直自责,以后记得不要太过贪杯就好。”
霍莫西的脸色又变了变,他从来没有试图解释过,错就是错,无论他怎么辩解,也无法挽救错误。却没有想到,原来林莫南早就知道真相。
“我已经戒酒了。”他苦涩地说道。
林莫南一笑,继续道:“第二句,你若做不到放下,那么,就不用放下,勇敢地扛起责任来,当年,谁利用了你,踩着我的头顶踏上了首席真传的宝座,将来,当你修为能力足够时,就狠狠把他踩下去,也算是替我报了一箭之仇,替你自己出一口恶气。”
闻此言,霍莫西的身体再次震动,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眼底的那一抹燥意,却渐渐化为漩涡,漩涡的中心,却是一团明晦不定的火焰。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放下去,或者扛起来。
前者,彻底放下,忘记他曾经犯下的错,去寒冰洞中闭关十年,稳定心境,重新做回当年的自己。
后者,则是一条不用放下、只需要勇猛前行,心魔也罢,劫数也罢,通通一剑粉碎。
闭上眼,霍莫西沉思了很久很久,直到原本洒照在头顶的阳光,渐渐西斜,他才抱拳施礼,一揖及地。
“大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称呼,我辈剑修,勇往直前,百折不挠,我选择扛起来,不成首席真传,我霍莫西此生无颜再见你。”
起身抬头,他才惊愕地发现,眼前空无一人,林莫南早就已经离开了溪畔,溪水清浅,明澈如常,一群游鱼不甘心地在水底游来游去,寻找着始终没能吞入腹中的鱼饵。
霍莫西并没有立刻离开大逍遥派,他这次来,除了传达曾道一的意思,也有给大逍遥派捧场的意思,浩然剑宗跟大逍遥派没有往来,霍莫西也是以个人身份前来道贺,主要还是看在林莫南的面子上,原本以为这已经是极大的给了大逍遥派面子,不过当他发现蜀山、昆仑、峨眉都有人送来贺礼,他马上就改了主意,以浩然剑宗的名义,送上贺礼。
葛无缺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霍莫西送的贺礼,是一批有固本培元之效的丹药,不论是品级还是效用,都比固本培元丹要好,正好师叔用得上。
不过还是显得寒碜了点,如果这只是霍莫西的个人贺礼,倒是一点也不寒碜,可换成浩然剑宗,就有些丢人现眼了,所以霍莫西咬了咬牙,又拿出一套他在历练中得到的剑诀充数。
葛无缺只是看了一眼,判断出这套剑诀还不如他的月轮斩,就在心底暗暗鄙视浩然剑宗出手小气,好在他面瘫惯了,也没让霍莫西看出他的不屑,应付完霍莫西后,他转身把这套剑诀给了申不害,以奖励这位资深矿工在这三十年里为大逍遥派做出的贡献。
申不害如获至宝,这套剑诀可比他原来修炼的那套大众剑诀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