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帝连上了几次申饬的圣旨都不管用,最后还是邵劲的老丈人徐佩东出了面,将人狠狠骂了一顿,这才叫这个私下里被其他人骂做“疯狗”的武臣暂时安静下来。
当然这边又有另一种说法,说是那传说中被乱兵冲撞了的邵夫人在卧病月余之后总算是好了起来,这才叫那疯狗稍稍消停了一些。
这些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并没有真正传到邵劲与徐善然的耳朵里,或者就算传入了,这两个人也并不以为意。
在邵劲总算消停下来的没几天之后,他们就一起回了一趟徐善然的娘家,湛国公府。
国丧的百日已过,这一次的家宴里虽亦不能找那戏班做歌舞取乐,可众人的衣衫上总算是多了些鲜妍的色彩。
大厅被几道屏风一分为二,徐善然在这边与女眷们说了些闲话,偶尔也会听见另半边处传来的觥筹交错的声音。
当日夜里,他们辞别湛国公府,坐在回家的马车,邵劲就凑近了和徐善然嘀咕说:“我今日第一次见到你祖父冲我笑啊!怎么,难道我最近又长得更帅气了?其实我就说了,按照我这种老少通杀的性格来说,不可能不讨你祖父欢心的啊!”
徐善然莞尔:“我祖父……”有道是子不言父过,虽徐善然不觉得老国公的性格有什么,但她还是选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正欣赏年轻有为的子弟。”
事实证明这个说法似乎太过委婉了,邵劲这边听得简直一头雾水。
要知道如果昭誉帝还在的时期,昭誉帝那样信任于他,这才能将他出身个武官又没有亲眷这种硬伤给遮掩一二,好声说上一句“年轻有为”。
但现在明德帝登基了,不要看他现在能随便带着兵到处咬人,那是因为明德帝初初上位位置做得还不稳,他帮着明德帝咬明德帝想咬的那些个人,咬完了还把这些人的身家什么的全部上缴给明德帝,这才让这皇帝缓缓对他动手来着……但明德帝是什么人啊?
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觉得自己现在也是咬人咬得差不多了,大概没过个两三天,明德帝就要把他也给处理处理了吧,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何况他还不是明德帝的心腹,顶了天不过一个比较顺手的野狗。
徐善然提醒:“你这段时间处理的人中可不少我祖父讨厌的对象呢。”
邵劲恍然大悟!
徐善然又笑道:“也有不少我外祖家讨厌的对象,你没见我娘亲今天见你也高兴么?”
邵劲不屑:“娘每次见我都高兴。”
徐善然简直无奈了:“总之就是因为这个了,回头估计我娘家和我外祖家都会送一些礼过来。”
“这些都你处理吧。”邵劲不以为意,就他来说,反正不管再怎么夹着尾巴,他肯定会被皇帝看不顺眼,会被贬官离京,那在离去之前做皇帝的走狗表明自己对皇帝服软的同时再处理掉一些湛国公府和何府讨厌的家伙,那简直就是顺手而为一举两得的事情,完全当不上一声谢。
“不过我估摸着我们也快离京了……”邵劲有点犹豫。
“嗯。”徐善然回应。
“你有没有想过……嗯,会去哪里?”邵劲又问。
“西北如何?”徐善然说。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已经回到府中,王一棍正在外书房内举着烛火照亮邵劲一封全国的简易地图。
他沉吟着:“西北么……东主此次出京,一路所见所闻想来心中有数,应知西北多苛政,民乱尤重;又因为朝廷的掌控力弱,那里很是不安稳。”
“若我真去了安稳的朝廷触手可及的江南水乡,还有得几年命在?”邵劲淡然说,他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地点,又不以为然道,“西北正好,江南靡靡之风太重,没人肯当兵,从身体素质来说,也有所欠缺。”
王一棍叹息一声:“东主不再想想?”
“要再想想的可不是我。”邵劲冷冷道,“这世上若真正吏治清明歌舞升平,我纵使想搅什么浑水,也并无人失心疯了肯拿着全家的脑袋跟我干。他有朝一日若真正从那九五之尊之位跌了下来,不是因为我邵劲,是因为这天下千万万食不果腹的子民!”
一阵疾风忽然从窗户外灌入,被王一棍拿在手中的烛火猛地摇曳一下,角落的阴影登时张牙舞爪地窜了上来,他只见那一贯开心得不太着调的东主屈起手指狠狠敲了桌面上的地图一下,神色严肃之间,被这阴影一渲染,竟有了几分狠厉之态。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应该还有一章=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