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徐善瑞口舌干燥,连着说了两个‘我’字,无论如何都接不下去话来!
此刻忧思愤懑的如何是徐佩凤一个人?
徐佩凤自小对自己的长子寄予厚望,徐善瑞如何不是对自己严格要求?
徐佩凤自傲于长子的成就,徐善瑞又岂非日日苦学本事,年年劳累政务?
徐佩凤不能接受自己长子的失败,徐善瑞又如何能够接受自己的失败!
这么一瞬间,他多年来建立起的自信与自傲几乎轰然垮塌。
徐善瑞甚至在想:也许自己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厉害?也许过去的顺风顺水,一切都是湛国公府还在他背后的缘故?
而这一次湛国公府不站在他后头,他就连一个后宅中的女孩子都解决不了了?
“善瑞。”徐佩凤忽然温言叫徐善瑞的名字。
这一道声音将差点陷入浑噩的徐善瑞叫醒过来,徐善瑞忙抬眼看去:“父亲?”
徐佩凤不动声色地看着徐善瑞的表情,良久之后才说:“你输了,这是改不了的事实。现在你还要花多少时间去哀悼懊悔这个已经过去的事情?”
徐善瑞又是一凛!
他这回不再急着为自己辩解、去看父亲的态度,而是闭着眼睛长长长长的吸气之后,等周遭的声音连同自己的纷杂的思绪一起,在恒久的黑暗之中渐渐消弭,等耳边连同内心都再次沉寂下来之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父亲,孩儿清醒了。”徐善瑞说。他真正静下来,之前脸上带着的急躁愤怒、乃至羞愧彷徨什么的,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过来坐。”徐佩凤指了自己面前的椅子,等儿子走到跟前坐下后,他背着手慢慢说,“你觉得你你输在哪里?”
“我太自大了。”徐善瑞说,“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的态度,都说明了五妹妹并不是寻常女子,我却查也不查,只凭着自己既定的想法,就贸贸然出手;一直到岳丈家里出事,也还疏忽大意,直到今日在衙门之中受到了敲打,再回府中才发现这一切原来都可以联系上。”
徐佩凤点点头:“一步慢步步慢。如果你五妹妹不是你的亲堂妹,此刻你根本没有时间在我面前分析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做错。”
徐善瑞有些想反驳,但话到口中又歇了下去:其实自己父亲也没有说错,虽说要讲背景,任是谁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拿下他,但问题是他的背景岂不是徐善然的背景?而撇开背景不说,像他这样的官员,在局中因为关键时候的一点小错处而错失升迁机会,在底层蹉跎到告老年纪,又或者直接被贬谪的,又哪里少了?
这时是醒过神来知道警惕了。徐佩凤在心中暗暗点头。
只是徐善瑞明白过来归明白过来,要他在这一时间彻底服气,又怎么可能?哪怕是多年养成的一口锐气也不至于因为这小小的一次折戟就丧失殆尽。他说:“五妹妹确实厉害。但儿子现在已经知道了背后之人,五妹妹要再做什么手脚,就并不那么容易了。”
徐佩凤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徐善瑞刚要回答,眉头忽而又是一皱。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时候将事情全部交给妻子,概不过问的理由。
一者当然是对自己的堂妹漫不经心毫不在意,虽然事情到了现在已被证明是他大错特错;但还有没说出来的另一者考量,这就是关于这事情的源头,那支朱钗了。
不管别人是否信他说的“不是为了朱钗”的话,徐善瑞这时候总没有必要自己骗自己,他确实不是为了朱钗。
他一开始就只是为了自己在家里三代中说一不二的地位。
但偏偏他选择的发难点不管怎么样看,总会叫大多数人升起某些误会。
而对一个志在官场,还真就渴望光宗耀祖的人来说,“堂兄谋夺长辈赐给堂妹的财产”这个名声难道很好听吗?
概因如此,他在不在意不重视这个堂妹的情况下,是能不理会这件事就不理会这件事……
现在想来,这事确实做得糊涂。
徐善然暗暗想道。
如果把自己的堂妹换成官场上的那些对手,他难道会事先不调查?事后不跟进?
再说回来,如果是那些对手,他怎么也不可能看似名正言顺的出手,却实实在在地选择了一个如何也不好付之于口,名不正、也言不顺的出手理由。
再后来的将事情统统丢给妻子处理的那些行为就不说了,细想起来居然多少有点逃避的意味。
徐善瑞想到这里,又跟着沉思:如父亲所说,现在一切都明朗了,那他准备再怎么做呢?
他这样静下心来一想,突然就有了狗啃刺猬无处下嘴的苦恼感。
他当然还有那些或正的或歪的的手段,别的不说,只要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将徐善然所做的一切透露出去,这就是一记釜底抽薪,直接将对方未来嫁入高门的可能性给掐断了。
但他能这样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