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着手走进九龙殿,满朝文武的视线再次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无形中升起压力,我不禁哀叹,出门前分明算好了时间,也没在师父跟前多做逗留,不知为何竟又迟到了,今日真是诸事不宜,干嘛嘛不顺。┭┮﹏┭┮
我默默地走到百官之首站定,垂眸敛目道:“微臣又迟到了,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此话说完,本以为外戚党定然又有人要上前弹劾,痛斥我屡次迟到,蔑视律例蔑视皇上云云。哪知,他们却出乎意料地集体沉默,一个个压低脑袋恨不得直接埋进地里。想来是王国师被罚闭门思过,朝中无人撑腰,这才不敢乱说乱动。
裴少卿闲闲地坐在龙椅上,向我投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目光,片刻之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不知扶爱卿今日有何解释?”
我跪下道:“微臣无话可说,伏听圣意。”
大约是敢相信我竟会如此顺从,他先是微微一愣,旋即讶异地挑了挑眉。半晌,才摸着下巴说:“既然爱卿甘愿接受惩罚,那这几日的奏折你帮朕全看了吧……”
想到相府还有几堆奏折没来得及看,不久之后又要多上几堆,我的眼角便忍不住抽了几下。我忙磕头谢恩,虽说奏折很教人头疼,我却也知道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惩罚,审阅奏章乃丞相分内之事。由此观之,裴少卿还是有意偏袒我的……真不像他的作风!
待我站起身,却听他又道:“咦,扶爱卿,你的笏板呢?”说话时,凤眸中浮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略带几分狡黠的光,好像对我的反应甚是期待。
方才还奇怪他怎会性情大变偏袒于我,原来这厮尚有后招,果然还是将他想得太好了。我暗暗咬牙,硬着头皮道:“回皇上,微臣今早出门太急,一时大意遗忘在家……”
话未说完,裴少卿忽然做了个手势,侍立一旁的小喜子立刻奉上笏板,恭恭敬敬地呈在我面前。我暗惊,满头黑线地盯着笏板,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正笑得阴险的裴少卿,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扶爱卿啊,你的笏板不是遗忘在家,是遗忘在玉芙殿了。”顿了顿,似嗔似怜道:“你说你呀,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丢三落四的,你教朕如何放心将天下交予你打理?”这话的语气极尽暧昧,仿若一阵阴风拂过脊背,堪堪教我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话音落下,四周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殿内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看向我的目光亦变得暧昧而意味深长。
谁都知道,玉芙殿乃是皇帝的寝殿,除了皇帝和贴身侍奉宦官,只有被点名侍寝地妃子才能进去。昨日早朝后我被裴少卿留下,众人已是议论纷纷,现下他又当众说出我把笏板落在玉芙殿。很显然,皇帝与丞相议事绝不会议到寝殿去。加之我曾对他“逼|奸未遂”的传闻在京城内外广泛流传,而他对我上朝迟到又百般包庇。如此一来,只怕是个人都会往那方面想……
人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却觉得,就算我这辈子都泡在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奏折成堆,师父与沈湄暗生情愫,我已是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又被裴少卿这么一气,我只觉怒火攻心、血液倒流,眼前阵阵发黑,恨不能再次用笏板掀他的脑袋。
抬眼望了望殿上那罪魁祸首,他正笑得风轻云淡,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神情。我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恨恨地接过笏板,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小喜子惊恐地看了我一眼,迅速退到裴少卿身边。
废话说完,终于进入正题。
今日的第一项议程便是派谁前往江南主持赈灾事宜。此事关系重大,看得出裴少卿相当重视,可几番提名都被他否决,众人揣摩不透圣意,一时无人再上前发言。
不知是心情不爽还是两天两夜没睡,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没了神魂。精神恍惚,连带看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地不起。我干巴巴地站着,殿上所议之事也听得不甚明白,只盼这场折磨人的早朝能尽快结束,回到相府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倒头就睡。
“扶爱卿,你的意思?”裴少卿的声音蓦然在耳畔炸开,瞬间将我的神思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我一怔,豁然抬头,“啊?”
他盯我一瞬,重复道:“扶爱卿,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派往江南赈灾?”
心跳没由来的变快,咚咚咚咚似是直要跳出心口,眼前又是一阵模糊,仿佛所见之景皆蒙上了一层黑纱。我强忍住不适,上前道:“回皇上,微臣愿意前往江南主持赈灾之事。”
他愣了愣,对我的请求始料未及,道:“这……未免太大材小用,况且国不可一日无相,你……”
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合适的人选,昨日下朝的路上我便仔细考虑了几个行事沉稳、堪当重任的年轻官员。但此时此刻站在殿上,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我只觉身心俱疲,忽然很想逃离京城,逃离相府,逃离这里的一切。
“皇上,且不提江南旱情之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