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的流言传到他耳里,他也只是淡淡地嘱咐我不可胡闹,连半分要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为何时至今日,他的态度却发生如此不可思议的转变?
前思后想,我摇头道:“不,不是这样。书蓉,我是个孤儿,对我来说,师父比什么都重要,他便是我的一切。你说我孩子气也好,说我小器也罢,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眼的确很小,小得只能容得下师父一人。看见他与沈太医亲近我很难过,因为私心里希望他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但师父不同,他胸怀宽广,心系天下黎民苍生,怎会因为我与裴少卿搂抱了一下就生气?”
书蓉无奈地摇头笑,张口动了动唇,待要说话,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管家急切的声音:“小姐,小姐!您睡了吗!”
我示意书蓉过去开门,她对管家道:“管家,天色已晚,你找小姐有什么事?”
管家跟随师父多年,见惯大风大浪,行事素来沉稳持重。此刻他却眉头紧锁、满面焦急,一脸天将要塌的神情。我心中一刺,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他直接绕过书蓉,拱手对我道:“小姐,老爷的情况……仿佛不大好,您快去看看吧!”
掌心蓦地一刺,剧烈的痛楚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只听“啪”的一声,手中的梳篦倏然断做两截,跌落在地。
***
子夜时分,夜风骤然转急。不知何处飘来的乌云遮蔽了清月,人间亦随之黯然失色。
我的房间在相府南面的醉霞苑,而师父则住在北面的栖云轩,相府依江南园林设计,其中亭台楼阁迂回曲折,一南一北相距甚远,此去足要一盏茶的功夫。
我加快脚步紧随管家身后,心急如焚道:“管家,师父他到底怎么样?”夜风裹挟着凉意拂面而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方才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取外袍大氅,只穿了一件中衣便匆忙跑出来。此刻夜深寒重,我冻得浑身上下浮起一阵鸡皮疙瘩。但心中挂念师父,焦急万分,倒也无暇顾及这些。
管家答说:“方才小人伺候老爷沐浴更衣时,已然发觉老爷的面色不太对劲,咳得很是厉害。小人问他需不需要请太医来瞧瞧,他说不用,只让小人将他往常服用的药煎一副送来,他服下歇息便好。可是,待小人煎好药送进老爷房里,竟看见老爷他、他不停地咳血,怎么也止不住,连汤药都不奏效了。奴才不敢迟疑,立即向小姐禀告。”
咳血……
果然,还是因为生我的气吗?
我默然无言,心中酸涩难当。焦急、愧疚、恐惧、担忧……一时间,无数种情绪一齐涌入心间,仿若潮水奔腾而来,猛烈地拍打着我的心房。
自我有记忆以来,师父的身体便一直不大好。
自打出任丞相之后,他便掌丞天子、助理万机,一肩挑起江山社稷、天下苍生。那时裴少卿刚登基不久,帝位尚未坐稳,政务纷繁杂乱,师父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时常与诸臣议事议至深更半夜,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很多时候,我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他一次——他回府时,我业已入睡;他早起上朝时,我却还未醒来。
三年前,他因过度劳累而重病了一场。具体是什么病我也不甚清楚,太医也不曾给出明确的诊断,只知道那病极为凶险。师父镇日里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醒来便是猛咳,咳得床上地上全都是斑驳殷红的血迹。
很长一段时间内,相府之中聚集了各路医者,每天都是门庭若市,人来人往。上至太医院院长,下至民间游医,前来诊脉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不让我见师父,也不知是怕我担心还是嫌我碍事。我只得守在栖云轩外,每见一个医者便问一次师父的情况,得到地回答不是摇头叹息便是摊手不知,最好的也只是答应勉力一试。
整整三天,我不吃不喝不睡,也不曾去国子监上学。
裴少卿来探过我几次,起先是好言安慰,后来便委婉地提醒我,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或许我应该做好心理准备节哀顺变。我气他诅咒师父,便凶神恶煞地将他骂走,他倒也没见怪。
就这般痴守了三天,最终体力不支而晕倒,被人抬回了房间。
那时我便想,只要能让他转危为安,我甘愿折寿十年。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苟活于世。
没有师父的相府,不再是我的家。没有师父的人间,也不再值得我留恋。
上天庇佑,好在师父终是撑了过来,在太医的调理下渐渐好转,此后却不能再受累受气。若是此番他因我而旧疾复发,我百死也难辞其咎。
作者有话要说:责编说这文还是跟《施主快醒醒》一样,要做成萌文,所以我在寻思着要不要改一个萌一点的名纸…………其实伦家是想写正剧的严肃脸!
改文名……貌似此每次开坑或者出版都要干的事T T
希望这回就改一次……
Ps:大家不要再纠结师父和黄桑究竟辣个才是男主了,他俩的戏份我是平均安排的,所以两个都是男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