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一番闹腾之后,裴少卿还是没有上朝,只不过今日的借口变作了“心情欠佳、无心理政”。我闷闷不乐地踏上马车,怎么想怎么觉得方才我被那臭小子调戏了。
话说裴少卿平日里素来避我如蛇蝎,从不靠近我方圆一丈以内,更别提有何亲密的肢体接触。今日却平白无故说什么让我替他打理后宫,假如不是故意调戏我,便是脑子被门夹了。
若是换做以前在国子监,我决计不会任他如此这般肆意妄为,非要撕他作业、烧他书本,然后再在他衣服上画上十只八只乌龟王八!
然而今非昔比,他是君我是臣,我须得谨记师父的叮嘱……我忍!
马车行得四平八稳,一颠一颠的还挺舒服。我本想倚着软垫小睡片刻,可心中却总有记挂之事——十日之后三月十五便是师父二十八岁生辰,我纠结了很久才决定要亲手缝一件衣袍作为贺礼。
此事说易不易,说难倒也不难。师父自幼教我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却独独不曾教过我刺绣女红。好在还有十天,我若是请熟练的绣娘来教我,应当来得及。
我心下正当盘算着,忽闻马声长嘶——书斋到了。
师父归隐之后,于帝都闹中取静之处开了一间兴言书斋,每日在此抚琴种花、读书品茗,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春阳煦暖,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重叠的光影。书斋后院,繁花缤纷,正当开得好。
师父着一袭浅蓝长袍,玉冠束发,质若初雪。他坐在花架下静静翻阅书册,娴雅之姿如芝兰玉树,似皓月当空。有风轻抚,五色缤纷的花瓣翩跹而落,肆意点缀他的肩头。
“师父。”我唤他,快步走过去。
“嫣儿回来了。”他放下书册抬头望向我,明眸温润,淡淡的笑容简直要将我的心融化了。
世人皆知,一代名相姜誉风华绝代,但凡见过他的人,无一不为他的风采所折服。而此刻,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美好却只属于我一人。
小时候我最喜欢赖在师父怀里,听他读书抚琴。只要闻到属于他的气息,我便会莫名安心。可不知从何时起,师父与我渐渐疏远。男女有别的道理我明白,我也知道女孩子长大了便不该再与师父过从甚密。然而每思及此,我这心里啊,难免空落落的,难受得很。
我想,师父总是希望看到我贤良淑德、温婉娴雅的模样,那么我就尽量保持淑女的形象,规矩地在他对面坐定,问道:“师父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嫣儿不用挂心。”师父掩口轻咳,脸色略显苍白。他替我斟了一杯清茶,温声道:“累吗?”
我摇头,道:“今日裴……皇上又没上朝。我以为他当真龙体抱恙,本想去御书房问安,谁知道竟看见他在御花园左搂右抱。”说完,我在心里补上一句:真是昏君!
他似乎早就料到,微笑道:“不用担心,明日他一定会上朝的。”
我不由疑惑,“师父怎么知道?”
师父端起茶杯小嘬一口,不紧不慢道:“皇上此举不过是为试探你罢了。眼下他的目的已然达成,明日自然会按时上朝。”
裴少卿是吃饱饭没事干吗?试探我做什么?我本想再问个究竟,但见师父似乎不想再多谈,遂转移话题,试探道:“师父,今日皇上还对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话?”
“皇上说,要让我替他打理、打理那个后宫……”
那端茶杯的手蓦然一滞,几滴茶水泼洒出来,落在白袍上晕开深深浅浅的一片。
我忙掏出丝帕替他擦拭,他貌似不甚在意地摆手,转头看向我,目光比先前深沉了几分,“不碍事,不碍事。”顿了顿,问道:“那,你怎么回答?”
我悻悻地收回手,偷眼将他望了一眼,垂下脑袋道:“……我说我要侍奉师父。”
师父似是怔了怔,抿唇一笑,道:“皇上可相信?”
“我说的是真心话,为何不信?皇上是这么说的……”我站起来,模仿裴少卿当时的神色语气道:“你是不愿成家,还是不愿跟朕成家?扶爱卿啊,究竟哪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
沉默片刻,他淡然道:“皇上跟你开玩笑的,不必当真。”
“徒儿知道。”我乖巧地点头,心里却说:裴少卿这哪是开玩笑,分明是调戏,调戏!
“虽说皇上并非你的良人,可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怎能一辈子跟着师父?”他拉着我坐到他身旁,伸手轻抚我额头,若有所思道:“这些年忙于政务,却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到底是师父的过错。如今你也十八了,是时候为你找个好人家了。”
已经不记得师父有多久没对我做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了。我只觉得云开雾散,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草长莺飞,年华暗换……连这满园□都随之黯然失色。
可是,被这样的一个人悉心地呵护照料了整整十八载,还教我怎么喜欢上别人?
我急道:“师父没错,我哪都不去,谁都不嫁!说好要陪伴师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