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抽回霜华,剑身光洁,直可鉴人。
就算杀生再多,心中不染,剑也就不染。受染的是剑鞘,早在汲入泪沧海的时候,聂家数代人的情爱欲恨贪恋痴一并涌入……不是污秽,更见纠缠。
早是心动,早见垂怜,只待花开、果结、叶落、根死……到那时,琉璃光明,方见得本心洁白,道明是爱,是劫?
现在的她只做,不想,不清明,也无所谓。
发屠城令,用无双城十余万条性命将罗生门自生死之间的虚无中升起,在梦的横出一刀中,被虚空之力牵引着下沉,重又向黄泉中隐没。可能的功败垂成,却只见得她眉目舒朗,不见分毫紧张。
梦勉强抬起手,似想要按住创口,却发现实际无血可流。
倾城之恋,本不是人间该出现的招数。关羽号为武圣,武功几为天下第一,内力修为深不见底,操控得宜,乾坤均衡,烈焰便只伤敌而不伤己。
梦虽得姥姥传功,但仍是远远不及。强运全部内力使出倾城之恋,立时七孔喷血如注,浑身上下如披血浴,熊熊烈火直烧得体无完肤,焦黑一片。即便秦霜不出剑,她也是厄运难逃。
秦霜这一剑,是在瞬息之中将泪沧海之力注入她的体内,以水克火,以柔制刚,强行压下她体内被“倾城之恋”催发到极致的生机,由内而外冰封住她通身被阳气盛发的真气所灼裂的伤口,镇伤,止血,让她不致立时丧命,
这却不是解救,而是让梦在苟延残喘中更加体会到慢慢焚烧的切身之痛。
恼,现于色只是一瞬,怒,如无声处的惊雷,早已发作!
梦忽而笑了,鼓起残余的力气,断断续续地道:“斩裂……空间的……刀,如何能……斩断……站在……时间外……的你!
“但,那扇……门,你想要……成……修罗王,也……再不能!”
“我,要成为,修罗王?”秦霜眼眸微霎,旋即挑眉冷淡一笑,“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不屑分说,她所要做的事,又何需向人一一道明?
天道无言,天地之感往往在于人心。天地神秘莫测,人心变幻无穷,天机幽深微妙,天理造化无穷,可以论天而应人,但泄天机以惑人,天必罚之。
“不过是,自作聪明。”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井底之蛙,不知天大。与无双夫人、姥姥、还有梦,乃至那位夫人置气,都是不值。
忽然心中一动,脚下骤然一个踉跄,险险稳住身形,只觉脸上如被一刀割过,胸中更如万蚁蚀咬,痛、痒、酸、麻……难以形容。
外表虽然不若梦那般骇人,但身受的痛苦,绝不下梦的烈火焚身。
梦努力撑起眼睑,一眨不眨地看着秦霜,笑中有苦涩,更多是释然,在你面前,有什么人能被称作聪明?可是,你终也不是全知全能!
“不要……恨……娘亲,不要……恨……姥姥,不要恨……我!”
含忿带怒而来,到得此刻,要做的事终于一一得偿,毁掉无双城,又叫秦霜身遭滥杀的报应,却说不清到底是何心情。
季孙之忧,祸起萧墙。从来都是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人必先疑而后馋入,业必自毁而后事败。
纵然武功上可以和雄霸、独孤一方并肩,但姥姥和梦一般,都是自出生便未曾踏出过无双一步,日常所与打交道的不过是无双城的低下城民,所见所闻多不过市井小事,眼光有限,更不能理解那些高高在上的江湖枭雄心理。
关圣庙斩杀天下会的探子,留下“倾城之恋”四个血字,恐吓天下会不要再打无双城的主意。
这种手法,有绝对实力支撑,那么不失为一个直接高效的阳谋。但,只是虚声恫喝,那就只能评之为拙劣而无用的阴谋,直为自身埋下杀身之祸。
如果会被轻易吓退,雄霸又怎么能一步步从无到有走到今日权倾大半个江湖?
而姥姥一心为无双城考虑,更想不到,无双城城主,即便是真独孤一方,也未见得会心生感激。手握权力的上位之人,有几个能放心辖下突然出现的不受控制的神秘力量,就算是同一立场,也会生出疑忌。
何况假独孤一方,本就得位不正,心中有鬼。“倾城之恋”突然现世,若说雄霸是惊疑不定,遣派聂风前来调查。那么假独孤便是惊惧交加,不知那所谓的保护者武圣到底知道多少无双城的秘密,会不会揭破他的身份,让他失去城主之位……
姥姥此举是弄巧成拙,对外是加速了天下会攻打无双城的步伐,对内,则引动了假城主的杀心和贪念。
前时雄霸只是听到一丝不知真假的传闻,便叫秦霜、聂风远赴西湖去追查孟钵的下落,务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方才放心。“倾城之恋”近在咫尺,又有史实所载,确凿无疑,假独孤又如何按捺得下?
与其让“倾城之恋”做个吓人的幌子,不如自己切实拥有。一旦他掌握“倾城之恋”,个人武力成为天下第一,无双城也就顺理成章成为天下最强的城,再不必担心天下会的咄咄逼人,甚至还可以反攻天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