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说过,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一人与千万人孰重孰轻?这似乎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但凡事一旦涉及到“情”字,便没有一个统一答案。
雪缘说的有理,神母也没错。
白素贞和雪缘的温柔之下,亦有着刚烈的一面,可以为了爱一个人而不惜舍弃生命,但她们本性中的善良抑制着她们的行为,受了委屈,是宁伤害自己也不伤害别人。
秦霜却没有这方面的制约,可以行善可以为恶,她没有所谓,只看遇到的人或事。
她算是得天独厚,除了小时候因为出身所带来的先天怨恨而吃了苦,之后所遇的人,如雄霸,对她是极尽宠爱,如无名,对她是态度偏私,如聂风,对她是体贴温柔,如断浪,心存别想表面也俯首帖耳。就算是步惊云,矛盾中也抑不住想要和她接近……就算是另有打算的佛门,也是尽量默默引导而不是强行干预。
但得罪过她的,远如聂风之父聂人王,近如无双城的独孤一方,还有神……无不叫人见识了她以牙还牙的耐心和冷酷。
真正是恩还两倍,仇还,何止百倍!
而无论是恩是仇,秦霜表现出来的都是重私情而轻大义,若是神母和雪缘她们知道秦霜曾和步惊云、聂风说过“苍生与我何干,悲苦与我何扰”,只怕雪缘也要为之叹息,不敢为秦霜辩解了。
那种一个人便重过全世界的态度,那样不顾一切的偏执。“情”是天下间最没有把握、最不可控制的事,搅动了秦霜的心,所掀起的滔天巨浪,谁能将之尽为包容,化为脉脉无害的春水?
就算是深深喜欢着步惊云的雪缘,也不敢肯定步惊云就是那个人。
而如知晓步惊云另外一个名字的人,无论是无名还是不虚,更是鲜明的反对。
他们期待步惊云能放下仇恨,但绝不是用这种方式。
而步惊云若是能放下,他还是秦霜眼中特别的那个人吗?
有关于此的讨论自然是没有结果的,倒是叫雪缘下了也要前往搜神宫的决心。她的想法和步惊云是一样,怎么能当一个旁观者,将一切压在秦霜身上?
尽管秦霜不曾承认过,但她的心中早已经认定。做姐姐的是那么出色,那么做妹妹的,怎么能够太过无用?
神母也是要去的,她怎么也要亲眼见见神的结局,何况还有她深深关心的两个人,雪缘不必说,就是步惊云和她产生争执,她和他也有着五年的母子亲情。
而白情和阿黑,本来神母要安排他们远走高飞,虽然有秦霜的出现,让神母对神的覆灭有了一丝信心,但这个过程是极其凶险的,秦霜也绝不会额外出手保护其他人的安全,参与的人真正是九死一生。若万一不幸而失败,那结局就更不肖言说。
但不惜多言的阿黑却不假思索地道:“大哥永远是大哥!”
“如果我陷入危险,大哥定然会去救我。”
“那么,在他冒着生死之险的时候,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纵然我能力有限,但我还有这颗心!”
“兄弟,就应该同生共死!”
这个世上,谁敢矢言“永远”?何况这些话还是在步惊云对他恶言相向,断情绝义之后。可想而知,阿黑心中对阿铁那份兄弟之情,如何坚决和肯定!
白情粲然一笑:“在你们都已经决定的时候,我怎么能置身事外?”她畏惧着神,但为了她所难得得到的一份真情,她也甘愿赴险。
神母眼见无法说服,只能一声长叹,无可奈何地答应了阿黑和白情同行的请求。
若是步惊云得知,他故意所演的一场戏,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不知是否会心中百感交集,绝望地沉于黑暗中,以为霍步天之后再不会有人真心相对的他,竟会在失忆的五年中收获到如此丰厚的感情回报。而为了一个渺茫的念头,将这些抛弃的他,会否在知晓后,心中生出一丝后悔?
若是可以逆转时光,是否每个人都会给自己一个不同的选择?可惜,就算是真正的神,能长生也不能挽回那些过往的遗憾。
此际,步惊云一行人日夜兼程,已经到达一个名叫“磨西镇”的小镇上。
磨西镇位于四川酆都海螺沟之西。海螺沟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四面环着重重冰山,本应寒冷非常,然而因为它自身是一个谷,无论如何寒冷的风也吹不进谷内,再者在阳光照射下,热气在谷中滞留不散,所以纵然四周全是雪不河,海螺沟一年四季皆温暖如春,繁花似锦。可是一踏出海螺沟,便是冰天雪地,这实在是神州其它地方难得一见的奇景。
而搜神宫总坛就隐藏海螺沟南面那片浓黑而阴沉的密林中。
一行四人,法智已经先行一步回搜神宫向神回报。除了步惊云和聂风,一个是因为感应到归无刀被带出了杭州而自行现身,被聂风劝诱一起去对付神的月明曜。而另一个,是绝让人想不到的,让步惊云和聂风都是大为惊异的人,甚至,在之前,是完全敌对身份的——神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