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将想退,月明曜却不允许了。忽然停住,抬起手,掌中现出红色劲芒……神将大惊,身形急退,他的速度很快,快得超越了肉眼所能捕捉,但月明曜偏偏如影随形,始终在他身前数尺,在神将背心抵墙退势稍稍一顿之际,一掌击出,正中他的胸口……
神将口中鲜血狂喷而出,格勒勒肋骨迸裂声接连响起,不过灭世魔身不愧神所创的两大奇功之一,这种情形下,神将也没有立时毙命,只是也是奄奄一息,距死不远,心中只转着一个念头:她是谁,怎地也会灭世魔身?
阿铁深吸一口气,他旁观者清,看出月明曜起初是真不懂什么武功,只是凭着特殊的身体硬抗,但学习能力惊人,数招之下,便窥破灭世魔身的诀窍,直接照猫画虎,用了出来。秦霜也是如此,无论任何招式,看过后便一定能够记下,只没有月明曜这样的身体素质,用不出来。她先前不肯说,是不是因为知道他若找上月明曜,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眼见月明曜打倒神将,转头看向自己,阿铁没有丝毫退缩,脸上反而浮出一层淡淡笑意,如果他今夜死在此处,她不会流泪,他知道。
映在阿铁瞳中最后一个印象是,那张宛似秦霜的面孔,毫无先兆地骤出现在眼前,目中没有悲悯没有热情没有动摇也没有杀意,纤细的手指点水一般轻易洞入了血肉,轻轻一分,如撕纸一般,撕开了他的胸膛,他甚至还能生出一个念头:真是冷啊,那一次,秦霜的指尖也是如此冰寒如雪……
霜,为什么我不是死在你手里?!
灵隐寺的禅室中,秦霜安静地躺在禅床上,白情小心地解开她的衣服,为她的伤口敷上伤药,又帮她擦干头发、身上,换上干衣。
沉睡的秦霜与清醒时比,眉目格外柔和,肌肤间那种微凉滑润的触感,便是身为女子,也有些怦然心跳,越发觉得新添的这些伤痕仿佛美玉生瑕,分外刺目。她也有些奇怪,明明容颜肖似,为何秦霜一颦一笑就是要比神姬雪缘更加引人心神,醒时如雪映梅花,清雅透骨,睡去时,怎就会多出些说不明道不清的魅惑之意?
秦霜只保留了一线意识,没有唤醒自己。她形貌未改,但聂风却已不是童子,当日事急,她身上伤势无人可以处理,是以从权,现在的情形却需要稍加避讳,既行走于世间,那么也不必非要独立特行,令旁人侧目。
此次她外伤并不重,只是心神耗损过度,又淋雨受寒,引起了发烧。
法智颇晓医理,把过脉,开了方子,灵隐寺乃禅宗大寺,香火鼎盛,一应药物也是俱全,当下就有小沙弥拿了方子去煎药。
聂风谢过法智,神色中不免有些自责,若是他不和阿铁纠缠,一开始便带秦霜走,或许秦霜便不必如此承受额外的苦痛。
神母依然带着她花斑斑的面具,眼神中流露出似笑非笑,想到自己乘隙探看时,雪缘因阿铁的百般冷淡而扑进自己怀中泣不成声,又摇着头说无法放弃一生一切都会跟定他时,视雪缘如亲女般的她那一刻真是心如刀割,天下男子皆有这等劣性,轻易获取的视若寻常,反而对那等高不可攀、若不在意的拼力讨好。便是这个俊秀有礼,容貌气度都是不凡的聂风也不例外。
以血代泪,誓死明志,不是不令人感动的,可是感动之后,人老成精的神母却也很想知道当阿铁在面对秦霜之后,是不是还能矢志不移!
不应法智的邀请,带着雪缘独自离去,步惊云,你到底是真的决意要与雪缘同生共死,还是不敢面对卸下锋芒、同样陷入沉睡的秦霜?!……
窗外雨声嘈杂,暴雨之下,钱塘江潮暴涌,来势汹汹,水漫金山寺,阖寺僧侣无一幸免,包括那个人小鬼大,明知赴死亦没有退缩,念经到最后一刻的法华小和尚。得知金山寺惨况,法智两行老泪扑簌簌落下,喃喃诵经,却未出一言抱怨。神母也没有提起法海留下的那四句警言,只是望着暴雨出神。
噩耗接连传来,淹过金山寺,潮水减弱不少,但余下还是冲入杭州城,淹没了不少低洼处的民居,死伤了不少百姓死伤不少。
聂风站在廊下,看着檐下不断地雨线,心情一点点沉下去,灵隐寺建于飞来峰下,地势较高,若非杭州全城被淹,水势便漫不到此处。但无论寺还是人,都不是超然物外,又怎能无动于衷?
接过小沙弥端来的药碗,进入室内。白情去接药碗,聂风笑着摇头:“白情姑娘,我来好了。”以那样好奇打量的目光看着秦霜,怎能令她安心休息?
白情听出了聂风语气中的疏离和不快,默默看了他一眼,主动退了出去。
聂风扶起秦霜,一边调药喂她,一边轻声道:“这些,你之前,都是知道的么?”风中送来的哭声让他想起当初乐山的惨况,若无可避免,那么早做预防,岂不能挽救许多生命?
秦霜一口口喝下药汁,略微有了一点精神,听聂风问,长睫微微颤动:“旱魃出世,怎么能没有祭品?原本只要金山寺的和尚们求仁得仁,以一寺的性命救杭州全城的百姓。不想神将未死,三牲不齐……”
神魔的路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