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秦霜起先出手还有分寸,最后一击却极是狠辣,几乎是刚好控制在濒临废功一线之上,让步惊云不得不对雄霸伪称走火,获取休养的时间。秦霜予他的打击并没有将他击垮,反而更给了他奋发的动力。
步惊云身体之强悍也再一次超出了秦霜的预计,只是短短数日,他便能够行动自如,又开始了每日对于武功持之不掇的刻苦练习。
当步惊云来到惯常练习排云掌的地方,远远已经望见瀑布下站了一个人,不由一挑眉,冬日的瀑布没有其他季节的水势壮大,但自崖下飞泻而下,亦保持着水花四溅的激势,更夹杂着碎冰,多了一层隐然的危险。从前的她顶多在水边濯足,现下却直接去承受水流的冲力,她的身体可受得住?
步惊云不由飞奔几步,想要将秦霜拉出来,旋又放缓脚步,她不爱惜自己,自有人心疼、焦急,哪轮得到他操心。
站在水潭边,隔着水帘,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觉得微微垂头的她通身笼罩着一层寒彻入骨的悲伤,让本已立定主意的他也感觉到心痛。
步惊云双拳握紧又松开,还是未曾下水,只是也不曾走开。
良久,秦霜终于睁开眼,仿佛才察觉到步惊云的到来,有一些怔然,又带了一丝迷惘地瞧了他一眼,分开水流走了出来。
步惊云脸上微微变色,水花自她头上奔流而下,却没有一丝水渍沾湿其身,只是裙角微湿,走动间亦可见水滴而下,片刻而干!
秦霜亦不招呼步惊云,只在经过他身侧时,冷漠地丢下一句:“这里,我要用几天,你先到别处去练习罢。”
“他们,知道吗?”
秦霜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瞳中别无情绪,步惊云心头一寒,仿佛整个心都因这一眼冻结起来。在他失神的瞬间,秦霜已经转过头,扬长而去。
步惊云没有告诉别人,亦没有听秦霜的吩咐去别处练习,依然每日到此,也不练习排云掌,只是看着瀑布下的秦霜。
水流像千百条闪耀冰冷的银链,以千钧之势冲击下来,却被无名的力量所阻,只能无奈地绕行,在潭底溅起更加激越的水花。水流下的她不言不动,宛如凝固千年的雕像。她以前只是对别人不大关心的冷淡,现在则是彻底紧锁心扉的冰……
想起她在雄霸身边时的温纯乖巧,和聂风在一起时的温和亲切……不禁让步惊云升起疑云,难道一直予人简单感觉清澈如水的她竟是从头至尾都在做戏吗?
还有种种关于她维护聂风的传闻,自告奋勇代替不情愿的聂风出征,选派天霜堂的得力部下协助聂风征战,不露声色地帮聂风的不杀善后……难以想象与眼前的她是同一个人。
步惊云隐隐觉得这是秦霜修行的一个紧要转折,或者破冰而出,或者就此……永锁冰心!
无论是哪一种,都会令她变得更为可怕。
他要怎么赶上她的步伐?难道真等她自己倾覆,不战而胜?……步惊云的冷目中绽出光芒,默默握紧了拳,不,这样的结果他绝不接受!
呆在秦霜身边,对步惊云也不是没有好处。秦霜身上的煞气一日重似一日,让他恍如重置火麒麟身前,虽然一者是人,一者是兽,一个冰寒,一个炽热,但却同样予人一种纯粹直接的杀意凶袭。他日日感受、相抗,不觉将对火麒麟的恐惧之心去除了许多,连乐山归来后不时会做的噩梦也不觉间逝去……
只是这样的杀气,步惊云不免心惊,难道无名叔叔的担心真的会成真么?
除了第一次,秦霜再不曾和步惊云说过一句话,间或一眼,步惊云也觉她看他和看花草木石无异,但这已算是他自进入天下会以来少有的平和时光,让他竟有种若是一直这般下去也是不错的感觉,只是这个念头甫生即灭,她时时都在进步,他又怎么敢稍有懈怠!
堪堪一月有余,端坐石上凝神运功的步惊云心中陡然生出感应,睁开眼,秦霜已自水中跃出,通身湿透,发梢裙角皆在滴水,神情不复冷漠,更不见丝毫凶煞,双瞳复现如水清明。
步惊云心中无由地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并不希望她变得如他,或者更甚的冰寒,即便她注视他时从无温和。
见他看来,秦霜双臂抱胸:“步惊云,斗篷给我!”虽是命令语气,但脸上笑吟吟的,让步惊云恍惚见玉像成人般不可思议。
默默解下斗篷,步惊云略一犹豫,直接为秦霜披上,触手所及,肌肤一片冰凉。眼见她嘴唇发白,身子亦不住颤抖,步惊云运劲输出一道真气,随即浑身一震,却是被反弹了回来。
秦霜微笑道:“现在的我不能接受任何别人的真气,亦不可动用任何功力,步惊云,你若要出手,这可是难得的时机。”
步惊云冷哼一声,不理会她的引诱:“回去。”
秦霜伸手将湿发向后掠起:“可惜。”也不知是可惜步惊云失去了这样一个好机会,还是可惜她想让步惊云再度浪费一次机会的企图没有成功。
天山之上,寒风料峭,秦霜浑身是水,走不几步,便是一个喷嚏。步惊云眉头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