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低低叫了一声:“霜姐姐……”
步惊云也震骇非常,母亲玉浓虽然打骂他忽视他,至死都因为他不肯流泪而耿耿于怀,但总算肯将他一直带在身边。养父霍步天更是待他极好,视若亲子,怎能想到这世间还有无情如此的父母!
“三年抚育,这一抛便算是了结。”秦霜神色平静,不哭,不怨,只是将“父母”这个词就此删去。“若他们死去,我不会报仇。若他们仍活着,我也不想再见。”
聂风轻声道:“如果……”
秦霜大笑:“发生过的事情如何去假设?如果,如果我不被抛弃,不会遇到师父,不会叫这个名字,也许更活不下来!”伸出手抬起聂风的小脸,“我不会随师父去乐山看比武,不会遇见你,不会被你父亲砍一刀,不会为此北上……”
秦霜停下来,微笑:“所以说,如果!”
没有师父,没有天下会,也没有……你们!
聂风反手抓住秦霜纤细的手腕,忍不住一点点用力。
如果,如果这些都成立,那么老父也许依然还活着,他也不会在这里,在她身边,他也许已和老父一道返回旧居的小村,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
可是,正如她所说,没有如果!
听秦霜假设,步惊云也不自禁去想,如果秦霜没有被带走,那么他会提早认识她,他们也许可以一起长大。那么在母亲玉浓改嫁的时候,他也许不会去霍家庄,不会遇见继父霍步天,不会被逼手染血腥……不会如现在般日夜受着复仇火焰的煎熬!
可惜,没有如果!
聂风松开手,看着秦霜皓腕上清晰的青痕,嘴唇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那三个字。她怎么可以这样冷静?仿佛一把锐利的刀刃,无情地剖开自己和别人心底最深的伤痕!她是天生无情,还是痛到习惯所以已经遗忘了痛的感觉?
秦霜微微活动手腕:“这就是所谓天意啊,我的名字是师父给的,我的命,”秦霜眼神略转柔和,“也算是师父给的罢。”重金聘请天下名医,各种珍贵药材用如流水……受了就是受了,这一份恩总是要还。
聂风不甚明白,但步惊云亲见过秦霜为病痛所折磨的情形,也听孔慈说过她如何人前装作形若无事,人后辗转床榻彻夜难眠……即便她不被父母抛弃,留在步家村,也许也只有夭亡一途吧?
她的肌肤是如此娇嫩,只是随便被人握了一下,便留下清晰的痕迹。华美的衣服,出手是金的豪爽……无论雄霸对旁人手段如何严苛,对他如何仇比天高、恨比海深,对她,的确是无微不至。
可是难道不值得?她又岂是世俗金银可以衡量。不说其他,单是她南征北战,尽心谋划,为天下会打下半壁河山,比诸雄霸付出的,所收获的十倍百倍也不止。雄霸真是好眼光,做得好买卖。
步惊云微微垂眼,似是下定了决心:“你可知天下会天牢最后一间关的是何人?”
秦霜撇他一眼:“那种地方,师父怎会让我去?”
“你可还记得蝙蝠?”
秦霜似笑非笑,也不说记得还是不记得。
步惊云沉声道:“他被削去四肢,囚禁在天牢最后一间中,已经关了五年。”蝙蝠本被无名废去武功,已是废人一个,雄霸还要削去他的四肢,割去他的舌头,将他丢在黑暗的角落中,由他自生自灭、慢慢腐烂。纵然他是屠灭霍家庄的凶手,步惊云恨他入骨,亦是心中悚然,为施刑者那种极尽残忍的手段而涌起一丝寒意。倘若有天自己复仇失败,下场,相信只会比蝙蝠更为惨淡。
步惊云凝视秦霜,你知不知道雄霸是如此残忍?对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是如此严厉?!
“你是想让我自行想象呢,还是要为我具体描述一下其中的场景?”秦霜微微仰头,眼神平静:“我曾见过尸山血海,听过悲声震天,但我的心却只为一个人而痛。我出手,也不是为了除魔卫道,挽救苍生,而只是因为是那个人的希望。”
“所以,别再试探我。苍生与我何干,悲苦与我何扰?这个世界纵是翻转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师父的愿望,我便会去做。”
“直到有一天,”秦霜回看步惊云,深深看入他的眼中,“超出我的承受。”
步惊云双拳握紧,指甲已经嵌入掌心中,一滴滴鲜血自掌中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聂风看得明白,心中恻恻,忽然悚然,步惊云没有叫过秦霜一声师姐,秦霜也是连名带姓的叫他。不,不止是步惊云,同行这么久,秦霜叫自己也是如此,鬼虎叔叔,杞柔姑娘,都是如此。她总是这样刻意疏离,也许只除了两个人,她的师父雄霸和鬼虎的主人。
秦霜已经向他看来:“我不想你跟着我!”
“不想沾染血腥不是错误。但这不是佛的世界,而是阿修罗的世界!武道横行,要想成为一个武者,怎么能够没有杀人或者被杀的觉悟?强者为尊,弱者性命犹如蝼蚁。对敌忍让,该狠不狠的做法只会让人不得好死,甚至累及身边亲友。聂风,你若想不明白这点,还是回你所想回的